李医生看着这混乱的场面,知道再也瞒不住,只得深吸一口气,尽量用平稳的语气对张若昀快速解释道:“张先生,您别激动。事情是这样的,昨天为您做血液常规检查时,发现您的HCG指标异常,显示……您已经怀孕了。大约四周左右。”
“……”
时间仿佛再次静止。
张若昀脸上的所有表情瞬间凝固了。困惑、担忧、疼痛……全部消失,只剩下全然的、彻底的空白和茫然。
他像是没听懂,又像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目光缓缓地、机械地从李医生脸上,移到自己依旧平坦的小腹上,然后又抬起眼,看向对面病床上那个泪流满面、眼中充满了无尽愧疚、恐慌和哀求的霍厉霆。
怀孕?
……他的?
巨大的、前所未有的震惊如同海啸般席卷了他,瞬间冲垮了所有的思维和能力。大脑一片空白,耳朵里嗡嗡作响,甚至暂时屏蔽了身体上的所有疼痛。
他就那样呆呆地坐着,一动不动,仿佛化成了一尊苍白的雕像。
过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久。
他才极其缓慢地、极其艰难地,重新将目光聚焦在自己的小腹上。
一只手无意识地、微微颤抖地,轻轻覆了上去。
平坦的,柔软的。
隔着病号服薄薄的布料,什么都感受不到。
可是……里面竟然……
有一个小生命?
在他完全不知道的时候,在他经历了那样一场血腥厮杀、浑身是伤、几乎死去之后……竟然被告知,这里有一个孩子?
一种极其复杂的、难以言喻的情绪猛地攫住了他。不是喜悦,也不是排斥,而是一种巨大的、近乎荒诞的茫然和无措,紧接着,是排山倒海般的后怕!
如果……如果当时有任何一点意外……
这个认知比任何物理伤害都更让他感到彻骨的寒冷,身体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起来。
他终于明白了霍厉霆刚才那近乎崩溃的疯狂和恐惧来自于哪里。
他也终于……感受到了那份沉甸甸的、几乎令人窒息的重量和……恐惧。
霍厉霆一直死死地看着他,不错过他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看到他那苍白的脸色、茫然的眼神和微微颤抖的身体,心脏像是被凌迟般疼痛。
“若昀……”他嘶哑地、充满悔恨地开口,声音破碎不堪,“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没保护好你们…”
张若昀缓缓抬起头,看向他。
四目相对。
空气中,那虚弱冰冷的檀木信息素和同样微弱却清甜的白桃玫瑰气息,无声地交织着,却不再仅仅是安抚和依靠,而是缠绕上了一种全新的、共同承担的、沉重而脆弱的羁绊。
张若昀没有说话。
他只是慢慢地、慢慢地收回了放在小腹上的手,然后,极其艰难地、忍着全身的疼痛,朝着霍厉霆的方向,微微伸出了那只缠着绷带的手。
一个无声的,却重若千钧的回应。
霍厉霆的瞳孔猛地一颤,几乎是颤抖着、用尽所有力气,再次握住了那只手。
这一次,相握的双手,不仅仅传递着温度,更传递着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共同面对未知命运的沉重力量。
劫后余生。
却又迎来了一个全新的、令人恐惧又无法割舍的“意外”。
岛屿上的硝烟终于彻底散尽,如同被一场暴雨洗刷过,只留下修缮中的断壁残垣和空气中若有若无的焦糊气,提醒着不久前那场惊心动魄的厮杀。内乱的根须被霍厉霆以雷霆手段彻底铲除,霍振坤一脉及其党羽被连根拔起,清算得干干净净。残存的旁支噤若寒蝉,再无人敢生出二心。
权力更迭的血腥气被海风逐渐吹淡,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紧绷过后的、小心翼翼的平静。
医疗中心里,时间变得缓慢而具象。
霍厉霆的身体在顶尖医疗资源的堆砌和自身强悍的体质下,恢复得比预期更快。神经毒素的后遗症依旧困扰着他,视力时好时坏,偶尔的头痛和肢体麻木需要时间平复,但至少,他已经能够勉强下床,在旁人的搀扶下短距离行走。
而他所有的注意力,几乎全部倾注在了旁边病床的张若昀身上。
张若昀的伤势更重,恢复也更慢。失血过多带来的虚弱不是短时间能弥补的,那些深刻的伤口愈合时带来持续的痒痛,让他夜里时常难以安眠。但最折磨人的,是怀孕初期的不适反应,叠加在重伤未愈的身体上,几乎是雪上加霜。
孕吐来得凶猛又突然。
常常是好不容易喂进去几口清淡的粥水,下一秒就脸色惨白地全部吐出来,直吐到胃里空空,只能干呕酸水,整个人虚脱地蜷缩起来,额角全是冷汗,纤细的手指死死揪着床单,指节泛白。
每当这时,霍厉霆总是强撑着第一时间来到他床边,脸色比张若昀还要难看。他笨拙地拿着温水杯和毛巾,想替他擦拭,却又怕碰疼他的伤口,那只在商场上翻云覆雨、在家族里生杀予夺的手,此刻颤抖得几乎握不住杯子。眼神里的心疼和焦虑浓得化不开,仿佛承受痛苦的是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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