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贝子府的书房,连日来都笼罩在一片压抑的死寂中。胤禟像一头受伤的困兽,眼中布满血丝,原本俊朗的面容因刻骨的怨恨而显得有些扭曲。接连的失利——星象谶语的破产、内鬼被无声清除、运河爪牙的“意外”身亡——像一记记响亮的耳光,抽打在他骄傲的心上。他从未在一个“奴才”身上感受过如此深切的挫败和……恐惧。
「爷,」幕僚小心翼翼地递上一杯参茶,「吕宋那边……我们的人断了线,怕是凶多吉少。广州传来消息,说‘陈记’最近似乎风平浪静,并未因人员损失受到影响。」
「风平浪静?」胤禟猛地抬起头,声音嘶哑如同砂纸摩擦,「她当然风平浪静!爷的棋子被她拔了,她自然高枕无忧!好一个玉檀!好狠辣的手段!」
他一把挥开参茶,任由温热的茶汤泼洒在名贵的地毯上,猛地站起身,在书房内焦躁地踱步。
「不能在京城动手,海外渗透也被她识破……难道爷就真拿她没办法了?!」他不甘地低吼。
幕僚垂首,不敢接话。如今的玉檀,圣眷未衰,自身势力盘根错节,又有四爷、十三爷隐约回护,确实已非昔日可随意拿捏的宫女。
就在这时,另一个负责海外情报的管事求见,带来了一个看似无关紧要的消息。
「爷,荷兰东印度公司在巴达维亚的总部,因前次马尼拉海战未能达成战略目标,反而损失了一艘战舰,对舰队司令范·戴克极为不满。据我们在巴达维亚的眼线回报,范·戴克急于挽回声誉,正四处寻找新的‘立功’机会,似乎……将目光再次投向了婆罗洲,特别是西部沿海,据说那里近来有不明身份的华人活动迹象……」
「婆罗洲?华人活动?」胤禟如同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眼中瞬间爆发出骇人的精光!他猛地扑到南洋海图前,手指死死戳在婆罗洲的位置!
「是了!是了!爷怎么早没想到!」他脸上露出一种混合着狂喜和恶毒的狰狞笑容,「玉檀!你在吕宋站稳了脚跟,下一步必然是婆罗洲!你定是派了人去那里!好啊!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
他迅速冷静下来,大脑飞速运转,一条更为阴险、更能置身事外的毒计瞬间成型。
「立刻!」他对着幕僚和管事厉声吩咐,「动用我们在巴达维亚所有的关系,不惜一切代价,将婆罗洲西部有‘大量华人秘密聚集’,并‘疑似与前明余孽勾结,意图建立反清基地’的消息,巧妙地、‘确凿地’透露给那个范·戴克!要让他相信,这是一举歼灭潜在敌人、挽回他声誉和地位的绝佳机会!」
幕僚倒吸一口凉气:「爷,您这是要……借荷兰人的刀?!」
「不错!」胤禟咬牙切齿,「爷倒要看看,她玉檀那几个散兵游勇,如何抵挡荷兰人的坚船利炮!就算她侥幸逃脱,只要和‘前明余孽’扯上关系,就是抄家灭族的大罪!爷这次,要让她死无葬身之地!」
这一招,可谓毒辣至极!利用国际矛盾和西方殖民者的武力,去清除自己的眼中钉,同时还能泼上政治脏水,无论成败,都能将玉檀置于万劫不复的境地!
「嗻!奴才这就去安排!定让那范·戴克深信不疑!」管事也被这计策的狠绝所震撼,连忙领命而去。
胤禟望着海图上那片陌生的土地,仿佛已经看到了炮火连天、玉檀势力灰飞烟灭的景象。他喘着粗气,脸上露出了久违的、近乎病态的畅快笑容。
「玉檀,这回,爷看你还能如何翻天!」
……
与此同时,婆罗洲西部的无名河湾。
周船长和他的先遣队,经过连日艰苦的努力,终于在一片茂密的丛林中,开辟出了一个勉强可以称之为“营地”的落脚点。简陋的窝棚依树而建,周围用削尖的竹木围起了简易的栅栏,虽然粗糙,却给了众人一丝安全感。
与当地土着(自称“达雅族”)的关系,在玻璃镜和少量布匹、盐巴的馈赠下,取得了初步的、脆弱的缓和。那个脸上有刺青的头人,允许他们在河湾附近活动,并偶尔会用猎物交换一些盐巴,但警惕之心并未完全消除。周船长严禁队员深入内陆,也尽量避免与土着发生任何可能的冲突。
然而,生存的挑战远不止于此。湿热的气候、防不胜防的毒虫蚂蟥、以及似乎无孔不入的“瘴气”(疟疾等热带疾病),开始悄然侵袭这支小小的队伍。短短十几天,已经有两名队员因为高烧不退而虚弱不堪,虽然用了随身携带的草药,但效果甚微。
「周老大,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负责勘探的沈文渊忧心忡忡地看着病倒的同伴,「药品短缺,水土不服,若再找不到稳定的药物来源,恐怕……」
周船长眉头紧锁,他何尝不知?他抬头望着被层层树冠遮蔽的天空,心中充满了无力感。开拓新土,远比想象中更加艰难。
就在这时,负责在河口了望的护卫发出了急促的预警信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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