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寒鸦潭畔只剩下粘稠如墨的死寂。浓重的瘴气被方才惊天动地的能量碰撞撕开又合拢,重新笼罩下来,带着更刺鼻的腥甜与焦糊气味。潭水表面漂浮着破碎的毒瘤、墨绿的粘稠血块和烧焦的皮肉碎屑,缓缓打着旋,如同地狱的汤锅。
黄天越单膝跪在湿冷破碎的滩涂上,长剑深深刺入地面,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每一次呼吸都牵动内腑,带来撕裂般的剧痛,喉头腥甜翻涌。身上数道深可见骨的伤口,皮肉翻卷,边缘被诡异的音波之力侵蚀得微微发黑,渗出暗红的血水,混合着冰冷的潭水和腥臭的毒液,黏腻地贴在身上。右拳更是惨不忍睹,皮开肉绽,焦黑一片,指骨似乎都出现了细微的裂痕,每一次轻微的颤抖都如同针扎。
但他没有倒下。
他的脊梁依旧挺得笔直,如同被风霜侵蚀千年却依旧指向苍穹的孤峰。那双因剧痛和力竭而布满血丝的眼睛,此刻燃烧着一种近乎实质的意志,冰寒与炽热在其中奇异地交融,穿透浓雾,死死锁定着莫七弦消失的方向,以及那翻涌着恶臭气泡的墨黑潭水深处。警惕,如同绷紧的弓弦,没有丝毫放松。
“天越哥!”梁卉带着哭腔的嘶哑呼唤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寂静。她几乎是手脚并用地扑到黄天越身边,泪水混着污泥在她苍白的脸上冲出沟壑,“你怎么样?伤得重不重?”她颤抖着手想去触碰他身上的伤口,却又怕弄疼他,只能无助地悬在半空。
“死不了。”黄天越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强行压抑的痛楚,但异常稳定。他没有回头,目光依旧锐利地扫视着危机四伏的四周,“莺歌和燕舞姐…如何?”他的声音里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梁卉猛地回过神,连滚带爬地扑向岩石后。杜莺歌躺在地上,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但那股致命的、仿佛要将她从内到外焚尽的灼热狂暴气息,确实被强行压制了下去。她肩头那个紫红色的毒痕中心,那株焦黑枯萎的三叶鬼针草依旧死死嵌在血肉里,周围一圈血肉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焦炭状,边缘却凝结着细小的冰晶。毒痕的鼓胀平复了许多,暗红的火苗彻底熄灭,只是那诡异的紫红色并未消退,反而透着一股沉沉的死寂,像一块烙在血肉里的毒斑。
“莺歌姐…毒火暂时压下去了!但…但鬼针草的寒毒好像也侵进去了…冰火相冲,她的身体…”梁卉的声音带着哭腔和极度的疲惫,她飞快地搭上杜莺歌的腕脉,只觉得脉象混乱不堪,时如寒冰凝滞,时如沸水翻腾,生机微弱到了极点。她迅速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两粒朱红色的丹药,撬开杜莺歌紧闭的牙关塞了进去,又拿出金针,在她心口几处要穴飞快刺下,动作虽然虚浮,却精准无比,竭力稳住那随时可能熄灭的生命之火。
处理完杜莺歌,梁卉又扑到瘫软在岩壁下的上官燕舞身边。上官燕舞脸色惨白如金纸,嘴角挂着未干的血迹,气息微弱紊乱。梁卉探手一摸她额头,冰冷刺骨,再探其丹田气海,只觉得里面寒气乱窜,原本精纯的寒玉真气此刻狂暴无比,显然是被杜莺歌体内爆发的毒火之力强行反冲,伤了根本。
“燕舞姐真气反噬,内腑震荡,寒气侵体…”梁卉的心沉到了谷底,她飞快地为上官燕舞推宫过穴,疏导混乱的寒气,又喂下温养经脉的丹药。做完这一切,她自己也几乎虚脱,瘫坐在地,大口喘着气,汗水混着血水浸透了鬓角。
就在这时!
“咕噜噜…咕噜噜…”
墨黑的潭水中央,突然冒起一连串巨大的气泡,如同沸腾。一股更加浓郁的腥臭气味弥漫开来,带着令人作呕的腐败味道。水面剧烈地波动起来,一个庞大而扭曲的黑影,缓缓地从潭底浮了上来。
是那头寒潭毒蟾!
它庞大的身躯上布满了恐怖的伤痕。被黄天越雷殛一拳轰中的鼻梁处,彻底塌陷下去,形成一个焦黑冒烟、血肉模糊的巨大深坑,边缘的厚皮和毒瘤完全碳化碎裂,露出森森白骨。一只幽绿色的巨眼被爆裂的碎骨刺穿,污血混着粘稠的晶状物流淌下来。断舌的巨口无力地张着,涌出墨绿的血沫和内脏碎块。它显然遭受了重创,气息萎靡混乱,但那双仅存的独眼中,燃烧的怨毒和疯狂,却比之前更加炽烈百倍!
它死死地盯着滩涂上的几人,尤其是那个让它遭受如此重创的人类——黄天越。一种濒死凶兽特有的、不顾一切的毁灭气息,如同实质的毒瘴,锁定了这片区域。
“它…它还没死?!”梁卉的声音带着绝望的颤抖,刚刚燃起的一丝希望瞬间被扑灭。一个重伤垂死的琴魔逃走了,一头重伤垂死却更加疯狂的凶兽又爬了出来!老天爷似乎铁了心要将他们埋葬在这死寂的寒潭边。
黄天越握剑的手猛地收紧,指节因用力而发白,牵扯着身上的伤口,剧痛让他额角渗出冷汗。他深吸一口气,那口翻涌到喉头的腥甜被强行咽了回去。体内,冰火交融的真气在破藏真意的引导下,艰难却顽强地运转起来。极致的冰寒包裹着内腑的灼伤痛楚,丝丝缕缕的温热生机又从丹田深处渗出,修补着受损的经脉。虽然缓慢,但那力量确实在一点点凝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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