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篾,”他从怀里取出十几个用油纸包好的小包,每个小包上,都用刚刻好的“云”字火漆封了口。
里面装的,正是他改良工艺后制出的兰花香祁红样品。
“这是战书,也是请帖。”谢云亭沉声道,“程鹤年能压迫其他茶商,靠的是恐惧。今晚,你要替我,把打破恐惧的种子,送到他们手里。”
他将一份名单递给阿篾:“这上面是黟县除了新茗记之外,所有茶号掌柜的住址。你趁着夜色,把这些茶样和一张传单,悄悄放到他们的门口。记住,绝对不能被人发现。”
阿篾看着谢云亭严肃的脸,用力地点了点头。
他知道,这是整个计划中最关键的一环。
布告和传单是造势,而这些茶样,才是真正争取同盟的利器。
“谢大哥,你放心!”阿篾将茶包和传单仔细揣进怀里,瘦小的身躯挺得笔直,“我人小,跑得快,他们抓不住我!”
谢云亭拍了拍他的肩膀,叮嘱道:“安全第一。若有危险,立刻放弃。”
阿篾咧嘴一笑,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那笑容里是全然的信任和无畏。
他转身,如一只灵巧的夜猫,瞬间消失在深沉的夜色中。
夜,越来越深。
阿篾穿梭在黟县错综复杂的小巷里。
他熟悉这里的每一条路,就像熟悉自己的手掌。
他悄无声息地将一个个油纸包放在那些紧闭的门扉下,像一个播撒希望的暗夜精灵。
王家茶行、李记茶庄、孙氏茶坊……
每到一处,他都小心翼翼,环顾四周,确认无人后才迅速放下东西,然后融入更深的黑暗。
只剩下最后一家,城西的“恒昌号”。
当他蹑手蹑脚地摸到恒昌号后门时,巷口忽然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和手电筒刺眼的光束。
“在那边!有个黑影!”
是程鹤年派出来巡夜的打手!
阿篾心头一紧,来不及多想,将最后一个茶包往门里一塞,转身就跑!
“站住!臭小子!”打手们叫骂着追了上来。
阿篾拼了命地在狭窄的巷道里狂奔,心怦怦直跳。
他不能被抓住,抓住了,谢大哥的计划就全完了!
他跑过一个拐角,脚下却被一根不知谁家扔出来的木柴绊了一下,整个人重重地摔在地上。
怀里剩下的一张传单飘了出来。
几个凶神恶煞的打手瞬间围了上来。
“跑啊!你再跑啊!”为首的壮汉一脚踩在阿篾的背上,疼得他几乎昏厥。
壮汉捡起地上的传单,借着手电光一看,脸色顿时变得狰狞:“好啊,原来你就是散发这个东西的小杂种!说,是谁指使你的!”
阿篾咬紧牙关,满嘴的泥土和血腥味,却一个字也不肯说。
“嘴还挺硬!”壮汉狞笑着,抬起了脚,“兄弟们,给我打!打到他说为止!”
拳脚如雨点般落在阿篾瘦弱的身体上。
他蜷缩着,用双臂死死护住头,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我没被抓住……我把东西都送到了……谢大哥的计划,不会因为我而失败……
黑暗中,他仿佛看到了谢大哥沉静而坚毅的眼神,看到了苏先生清丽而勇敢的脸庞。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在心里念叨着一句刚从谢大哥那里听来的话。
老鼠……也能咬断金锁链……
不知过了多久,殴打停止了。
打手们见问不出什么,又怕闹出人命,便啐了一口,骂骂咧咧地走了。
小巷恢复了死寂。
躺在地上的阿篾,像一片被暴雨摧残过的落叶,一动不动。
当谢云亭和赵阿炳根据约定时间未归的线索找到他时,他已经气息奄奄。
谢云亭冲过去,将他瘦小的身体抱在怀里,入手处是一片冰凉和湿黏。
阿篾的脸上、身上,布满了伤痕和血迹,原本灵动的眼睛紧闭着。
“阿篾!”谢云亭的声音嘶哑,心中涌起一股滔天的怒火和痛惜。
阿篾似乎听到了呼唤,艰难地睁开一丝眼缝,看到是谢云亭,他嘴角竟扯出一个虚弱的微笑,气若游丝地说道:“谢……大哥……都……都送到了……一个……都没少……”
说完,他头一歪,彻底昏了过去。
谢云亭抱着怀中遍体鳞伤的少年,双目赤红。
他低头,看着自己胸前,那枚他准备在明日公审时才揭晓的,“谢家茗铺”的家传玉佩,仿佛也感受到了主人的怒火,变得滚烫。
原以为这只是一场关乎信誉与生死的商战。
但现在,程鹤年用最卑劣的手段,将它变成了一场血债。
谢云亭缓缓站起身,怀抱着阿篾,冰冷的目光穿透黑暗,望向新茗记的方向。
那目光里,再无一丝一毫的隐忍和算计,只剩下焚尽一切的决绝。
“程鹤年,”他一字一顿,声音不大,却仿佛能让整个黟县的夜为之战栗。
“明日午时,我不仅要审你的茶,更要审你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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