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云亭的拳头瞬间攥紧。
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这些人毕竟不是训练有素的特工,只是普通的茶农、小贩,面对官府的盘查,恐惧是本能。
“更糟的是,”阿篾的脸色愈发难看,“王三这一扔,反而惊动了程鹤年的人。安庆到芜湖一线的水路,所有渡口都加派了人手,盘查比之前严了十倍!后面还有四批人,正要过江,现在全被堵在了北岸!”
封锁线,骤然收紧!
后续的茶样送不出去,光靠陈大发他们那几罐,在上海的品茗会上根本掀不起浪花。
整个计划,已然走到了悬崖边缘。
柴房里,空气仿佛凝固了。
谢云亭盯着墙上那张简陋的长江水路图,目光如鹰,死死地逡巡在安庆到芜湖的那一段。
官道被堵死了,水路也被堵死了……
他忽然想起盲翁李伯的话——香,偏爱那没人注意的田埂小路。
田埂小路……
他的目光猛地从地图上的长江主干道移开,落在了那些密如蛛网、连接着无数村镇的内河支流和陆路小径上。
“阿篾!”他霍然转身,眼中爆发出骇人的精光,“程鹤年的人手再多,也只能守住大码头、大渡口。那些乡间的野渡、渔船,他看得过来吗?那些翻山越岭的货郎、乞丐、唱莲花落的艺人,他会一个个去搜身吗?”
阿篾猛地一怔,随即明白了谢云亭的意思,失声道:“亭哥,你的意思是……”
“对!”谢云亭斩钉截铁,“化整为零,再化零为末!”
他抓过一张草纸,笔尖在纸上飞快划动。
“传我命令!让后面的人,不必再坐客船!茶叶拆分成更小的油纸包,每包不过二两,藏在干粮里、货担的夹层里,甚至……缝在棉衣的领子里!”
“让他们去找那些走村串户的货郎,去找那些沿江乞讨的乞儿帮,去找那些搭草台班子唱戏的戏班!给钱,给吃的,让他们把这些‘信’,一站一站地,像接力一样,送到汉口!”
这已经不是“民间信使”了,这简直是一张深入到社会最底层的毛细血管里的“蚂蚁搬家”网络!
阿篾听得目瞪口呆,这想法之大胆,之疯狂,简直匪夷所思!
但细想之下,却又是一条唯一可行的生路!
“我这就去办!”阿篾眼中重新燃起希望,转身就要冲出去。
“等等!”谢云亭叫住他,从怀里摸出几张银票,塞到他手里,“告诉乡亲们,王三没有错,保住人,比什么都重要。告诉他们,我谢云亭许诺的,‘真茶能卖上好价钱’的世界,就快到了!我们……绝不能倒在黎明前的最后一里路上!”
阿篾重重地点了点头,眼眶泛红,转身消失在夜色中。
柴房内,谢云亭重新拿起火钳,将一块松柴添入炉膛。
火苗“呼”地一下蹿高,映得他脸庞忽明忽暗。
【信誉传导路径受阻,正在重新规划……】
【“民间驿网”模式切换:“节点传输”升级为“弥散渗透”……】
【新路径建立中……渗透成功率:67%】
冰冷的系统数据流过,谢云亭却仿佛从中感到了一丝温热。
那是人心的温度。
五日后,汉口。
法租界的德林茶馆,宾客盈门。
陈大发坐在角落里,紧张地搅动着面前那碗廉价的茉莉花茶。
他已经在这里坐了整整一个时辰。
按照约定,接头人会在他桌上放下一份《大公报》。
然而,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接头人却迟迟没有出现。
陈大发的心沉了下去,难道……汉口这边也出事了?
就在他焦灼万分,准备放弃离开之际,一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小乞丐,端着个破碗,一路唱着不成调的莲花落,走到了他的桌边。
“大爷行行好,给点吃的吧……”
陈大发皱了皱眉,正要摸出两个铜板打发他,那小乞丐却趁着旁人不注意,飞快地将一个用荷叶包裹、还带着泥土气息的东西塞到了桌下,同时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含混不清地念叨了一句:
“山里的兰花,托风带个香。”
陈大发浑身一震!这是他们出发前,亭哥交代的暗号!
他不动声色地将荷叶包收到自己怀里,又扔了几个铜板到小乞丐的碗里。
小乞丐千恩万谢地走了,自始至终,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待到无人处,陈大发颤抖着手打开荷叶包,里面,是七八个用油纸紧紧包裹的小包。
他打开其中一个,一股幽远而清冽的兰花香气,混合着松烟的独特韵味,瞬间钻入鼻腔。
是亭哥的茶!
它们真的来了!
不是从波涛滚滚的官道大江,而是沿着那一条条不为人知的田埂小路,由无数双或粗糙、或稚嫩、或肮脏的手,一路传递而来。
陈大发捏着那小小的油纸包,只觉得重如千钧。
他抬起头,望向东边上海的方向,浑浊的眼中,第一次迸发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光芒。
接下来,就该轮到他,让这股香,在十里洋场,震惊天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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