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晚上，陆续有人赶到顾家。
除了带上各自的碗筷，每人都拿了一两斤的玉米碴子，要么就是红薯或萝卜。
不到一个小时，厨房堆得像小山。
顾荞荞笑的合不拢嘴：“阿姨婶子们太客气了，来就来嘛，拿什么东西。”
“荞荞，我公公都说了，大队所有人都来你家吃晚饭，咱不能空着手。”
何况比起丰盛的晚餐，她们拿的也太寒酸了。
也不知这丫头怎么这么厉害？
除了灶台上摆满切好的猪下水，还有一盆看着就很好吃的东西，白白脆脆的小丁，也不知道是什么。
让人震惊的是，一锅猪肉正在焯水，肥瘦相间，闻着就让人流口水。
“荞荞，这肉现在吃了，你们过年吃什么？”说话的是队长儿媳妇，高高瘦瘦的她脸上带着担忧之色。
“放心吧，婶子，过年的肉我还留着呢。”
顾荞荞眨了眨眼睛，她焯的是野猪肉，家养的猪肉一刀没切。
大队的人对她们有恩，吃一顿肉不算什么。
“娘，她家的肉可多了，你管她做什么？”苏晚禾是寻着味来的。
盯着厨房如小山一样的东西，已经在谋划该怎么拿回家，双眼在厨房扫了一圈，挽住她娘的手不停咽口水。
“晚禾，你瞎说什么？”张秀兰赶紧捂住她的嘴。
公公都说了，多给顾家分了一些肉，这要是女儿瞎嚷嚷被人知道，这怎么得了。
“本来就是，她家的肉一年都吃不完。”
张秀兰一巴掌甩她脸上：“苏晚禾，娘平时怎么教你的？不管在哪里都要有礼貌，你瞎说让顾家咋做人嘛？”
她就不明白了，她们一家都是老实本分的人，怎么女儿的性格和她们一点不像，就连长相都有些不同。
“娘，你怎么也打我？”
苏晚禾尖叫一声，不可置信的捂着脸。
张秀兰看着她脸上的巴掌印，心脏瑟缩一下，不过这么多人看着，她没有哄女儿，而是指着灶前。
“苏晚禾，想吃饭就去看火，再嚷嚷就滚回家去。”
在场的没一个人相劝，要不是苏晚禾是队长孙女，她们还会劝说几句。
一个六岁丫头也该懂事了，人家顾丫头和她差不多年纪已经能养家，她？
大家一言难尽的暗自摇头。
娘是第一次对她发火，苏晚禾没敢反驳，捏着小拳头就去添柴到灶膛。
看着踩着板凳，熟练翻动菜的顾荞荞，她眼中恨意翻滚。
凭什么爷爷和娘都不相信她？为了一个外人不惜打她。
一滴泪水砸进火坑消失不见。
手上添柴的动作越来越快，不久，锅就烧的发红，要不是顾荞荞铲得快，一锅藕丁都要烧糊。
“哎哟，你这死丫头，怎么柴火都不会添？”
张秀兰把人掀在一旁，赶紧把灶膛里的柴火退出来。
一波三折，总算在天黑前做好所有菜，装了三个大木盆，还有一大锅。
“没想到顾丫头的手艺这么好，这些菜看着就好吃。”队长把烟杆往耳朵上一别，就把大海碗往前伸去。
“大家都别急，我先替你们尝尝。”
猪下水，藕丁，猪肉，已经冒尖他还在往碗里盛。
在场的人急了眼：“队长，你年纪大了，少吃点。”
“谁说年纪大了就不能多吃？”队长护着冒尖的菜坐到灶前吃了两口。
“哎呀，真香！”
真是老顽童，顾荞荞好笑的举起锅铲，朝所有人喊着：“大家排好队，一个个来，保证每个人都能吃饱。”
两百多人，瞬间排的整整齐齐。
苏晚禾也不管有没有排好队，拿着碗就把最前头的顾望川挤开：“客人都还没吃，你一个主人站在这做什么？”
顾望川把小木盆放在灶台，提着她的胳膊就扔出厨房，摔在雪地里当即就砸出一个坑。
“你，不准吃荞荞做的肉。”他哼了一声，又走到第一个位置。
为了吃饭，猪下水全是他洗的，就连藕丁都是他切的，他本来都在第一个位置，凭什么不让他吃？
在场的人没一个帮腔，就连队长一家都忍不住摇头。
“爹，咱们不能这样对客人，知道吗？”顾荞荞看了眼厨房外，悄悄给他竖了一个大拇指。
拿过小木盆给他装了满满一盆，足够他和弟妹吃了。
顾望川端着木盆，带着两小只回了房间。
“该我了，该我了……”
“好，一个个来。”顾荞荞每个人碗里都装的满满的，直到最后一个装完，锅里都还剩大半。
苏晚禾哭哭啼啼被张秀兰扶进屋。
见大家吃的满口流油，甩开她娘的手，学着顾荞荞的样子，踩在板凳上铲了一大铲肉。
不等装碗中，锅铲砰的一声砸回锅里，碗也掉进锅中。
“哎呀，你这孩子，娘给你盛。”张秀兰脸红的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女儿接二连三出丑，她的脸都被丢光了。
苏晚禾倒是没注意周围不满的目光，而是盯着那把锅铲出神。
明明顾荞荞拿的那么轻松，怎么在她手中就变得很笨重？
直到吃完饭她都还在想这问题。
“走了，晚禾，你发什么呆？”张秀兰推了两下才让她回神。
一看，除了顾家人坐在灶前烤火，所有人都走光了，就连一向疼她的爷爷都没了身影。
“娘，我还没吃饱。”
她其实已经很饱了，就是太好吃，想装一碗回家慢慢吃。
“行了，没饱回家再吃。”张秀兰拉着她就往外走。
“娘，你怎么这样，我可是你女儿，难道我连吃饭的权利都没有？”
她挣脱手腕，盛了满满一碗肉才端着往外走，离开时，还回头看了眼地上的玉米碴子。
“荞荞，不好意思，我女儿被惯坏了。”张秀兰歉意的看了眼顾荞荞，朝苏晚禾追去。
顾荞荞收回视线。
走向那堆至少两百斤的主食，笑的眉眼弯弯。
省着点，这些足够她们吃到明年出新粮。
“大姐，太好了，咱们再也不用饿肚子。”顾麦麦像个小尾巴跟在后面，捧着一个比她胳膊还粗的白心红薯咯咯笑着。
顾盼生也学着她，拿了一个白萝卜举到她跟前：“大姐，太，太好了，咱们再，再不饿肚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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