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静的日子又过了约莫一周。
这日午后,小院那扇平日里少有人叩响的木门,被轻轻敲响。声音不急不缓,却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沉稳力道。
范喜快步上前开门,见到门外之人时,身形明显一顿,随即更加恭敬地躬身行礼:“先生。”
门外,站着一位身着华贵深衣、面容儒雅俊朗、眼神却锐利如鹰隼的中年男子。
他并未带太多随从,只身后跟着两名气息沉稳、目不斜视的黑衣卫士。
他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目光却已越过范喜,精准地扫入院内,落在了正在树下看嬴政练剑的燕丹身上。
燕丹的心猛地一跳!
来了!正主来了!
他几乎瞬间就猜到了来人的身份——吕不韦!那个将“奇货可居”玩到极致,从一介商贾一跃成为未来秦相的男人!
吕不韦并未立刻与燕丹搭话,而是先含笑走向闻声从屋内出来的赵姬,姿态优雅地拱手行礼:“夫人近日可安好?不韦来迟,让夫人与公子受苦了。”言辞恳切,语气温和,极易让人心生好感。
赵姬显然认得吕不韦,脸上掠过一丝惊喜和局促,连忙还礼:“吕先生言重了,妾身与政儿一切尚好,劳先生挂心。”
吕不韦又看向收剑而立、面无表情的嬴政,笑容更深了几分,带着长辈般的慈和:“公子似乎清减了些,但精神更显矍铄,范先生教导有方。”
嬴政黑眸沉静,只是微微颔首,算是回礼,并未多言,甚至眼神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几乎无法察觉的疏离与不喜?
燕丹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点,心下诧异:政哥好像不太待见这位他未来的“仲父”,这父子/君臣关系,从一开始就有点微妙啊。
不过现在不是探究这个的时候。
果然,吕不韦与赵姬和嬴政简单寒暄几句后,便似不经意地转过身,目光终于落在了燕丹身上。
那目光带着审视、探究,以及一种毫不掩饰的、商人评估货物般的精明。
“这位,想必就是燕太子丹殿下吧?”吕不韦笑容和煦,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赞赏,“听闻太子殿下年少聪慧,见识不凡,今日一见,果然气度非凡。”
燕丹心里翻了个白眼:商业互吹开始了是吧?
面上却立刻摆出符合年龄的、略带腼腆和受宠若惊的表情,规规矩矩地行礼:“小子姬丹,见过吕先生。先生过誉了。”
吕不韦哈哈一笑,走上前,姿态亲昵地虚扶了一下:“太子不必过谦。不韦此次前来,实是听闻太子有一巧思,能化腐朽为神奇,将粗砺盐石变为雪白细盐,心中好奇不已,特来请教。”
他话说得客气,但“请教”二字,已然点明了来意,且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意味。
燕丹心下明了,这是要直奔主题了。
他偷偷瞟了一眼嬴政,见小家伙正抿着唇,眼神微冷地看着吕不韦的背影,心里更加确定这两人关系似乎并不融洽。
“先生谬赞了,不过是小子胡乱琢磨,偶然所得,当不得真。”燕丹继续发挥演技,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像个走了狗屎运的傻孩子。
“诶,太子过谦了。”吕不韦笑容不变,语气却加重了几分,“此等妙法,岂是偶然可得?不知太子可否方便,为不韦演示一番?”
燕丹心里嘀咕:果然是要亲眼见证。面上却露出“能被先生看重小子荣幸之至”的表情,连连点头:“当然可以!先生请随我来。”
他引着吕不韦走向灶房,范喜紧随其后,赵姬和嬴政也跟了过来,站在灶房门口默默看着。
燕丹轻车熟路,取粗盐,溶解,过滤,加草木灰,再过滤,蒸发结晶……一步步演示下来,动作流畅,虽显稚嫩,却条理清晰。
吕不韦全程目不转睛地看着,脸上的笑容渐渐被震惊和极度专注所取代。
他是大商人,太清楚盐的重要性了!
秦国虽有巴蜀井盐,但产量和质量始终是问题,每年向齐国、楚国购买食盐的花费堪称天文数字!
若能掌握此法,大量购入廉价粗盐进行提纯,其中利润简直不敢想象!
这不仅仅是暴利,更是能扼住各国命脉的战略资源!
看向燕丹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灼热,仿佛在看一座会走路的金山!
待燕丹将最后结晶出的细盐捧到他面前时,吕不韦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声音都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妙!妙不可言!太子殿下真乃天纵奇才!”
他顿了顿,目光紧紧盯着燕丹,语气变得意味深长:“不知太子殿下……此法可曾告知他人?比如燕国?”
图穷匕见!这是怕他把技术泄露给燕国,影响吕氏独家垄断!
燕丹心里“啧”了一声:不愧是吕不韦,上来就要买断专利!
他面上立刻露出惶恐之色,连连摆手:“没有没有!小子岂敢!此等微末伎俩,在燕国恐无人重视,唯有在先生这般经天纬地的大才手中,方能真正发挥作用,造福于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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