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三年二月初,寒意尚未褪尽,皇太极的大军终于拔营东撤。
尽管未能攻克北京这座坚城,但此次入塞,对皇太极而言仍可谓“收获颇丰”。绵延数里的车队和牲口群满载着从京畿周边掳掠而来的巨额财富:堆积如山的钱粮米面、被绳索串连蹒跚而行的男女老少、精心捆扎的古玩字画珍玩、以及无数叽喳哀鸣的鸡鸭与哞叫的牛羊。他们以胜利者的姿态,堂而皇之地押解着大明的血肉与财富,缓缓退去。
能让他们就这么走了?
紫禁城中的朱由检得知消息,将手中的茶碗重重一顿——“当然不能!”
他即刻下旨,蓟辽督师袁崇焕为统帅,悍将满桂为前锋,尽起精锐骑兵,迅速追击。
“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他皇太极当朕这里是茅厕嘛!给朕追!那些被他掳走的男女老少,朕全要救回来!”这便是袁崇焕领命时,朱由检掷地有声的原话。
大军开拔,祖大寿策马赶上中军的袁崇焕,眉头紧锁,忧心忡忡地低声道:“军门!此战凶险异常,末将深知陛下仁德,欲救百姓于水火,乃是仁义之举。可我军即便成功救下百姓,一旦建奴主力返身扑杀,我等如何应对?届时百姓拖慢行军,我军首尾难顾,恐遭大败啊!”
袁崇焕目光凝视前方,并未转头,只是摆了摆手,语气沉毅:“陛下信重,于我辈已是恩重如山!朝中非议从未止息,多少人说我袁某养寇自重、擅启边衅?今日,我就是要用此战,为陛下堵住那朝堂上的悠悠众口!”
祖大寿闻言,不禁叹了口气,内心复杂万分。“陛下的确圣明,与其他君王不同,心系黎民。但…但若要以我辽东精锐弟兄们的重大折损为代价,是否也…”
袁崇焕仿佛看穿了他的顾虑,猛地转过头,目光如电,声音陡然提高:“复宇!今日我等若对这些百姓见死不救,明日便可对另一批百姓冷眼旁观!若人人都只计较自身得失,步步退让,难道真要等到这大明朝山河破碎,死的只剩你我二人孤零零地站在废墟上,那时才算完吗?!”
他话语铿锵,带着一种决绝:“这一仗,必须打!不仅要打,还要打出我大明军威,要让皇太极知道,这片土地,不是他能随意来去之地!”
言毕,袁崇焕一抖缰绳,战马加速向前奔去。祖大寿望着主帅坚定的背影,最终将所有的迟疑化作一声长叹,用力一夹马腹,紧随而上。
袁崇焕率部虽然紧随金军之后,却见对方虽为撤退,却军容严整,队列有序,斥候游骑往来不绝,俨然无隙可乘。若贸然从正面发起强攻,非但难以撼动其阵脚,只怕反而会折损精锐,徒劳无功。面对如此棘手的局面,素以胆略着称的袁都督也不得不按下性子,命大军与之保持五里左右的距离,尾随其后,等待对手出现致命的失误。
从拔营东归的那一刻起,皇太极便早已料定,那位不肯吃亏的崇祯皇帝绝不会让他轻易离开,必定遣袁崇焕前来尾随牵制。对此,他心中唯有冷笑。他麾下的八旗劲旅,乃百战之师,撤退时依旧能保持严整军阵,岂是明军那般一退即溃、一进即乱的乌合之众可比?
尽管此次入塞掳获颇丰,但北京城下折损的兵马,尤其是那些在红夷大炮轰击下的伤亡,依旧让皇太极心头梗着一根刺,极为不快。“既然他袁崇焕自己送上门来寻死,便休怪朕心狠手辣了。”一个诱敌深入、反戈一击的念头在他心中迅速成形。
他当即召来莽古尔泰与代善,沉声下令:“你二人总领后军,给朕故意卖个破绽与那袁蛮子。佯装辎重队伍散乱,兵马疲敝,引他来攻。” 他的目光扫过两位贝勒,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待其贪功冒进,阵型散乱之时,朕自会亲率精骑断其归路,尔等则返身夹击——朕要这京畿旷野,成为他袁崇焕的葬身之地!”
不久,哨骑疾驰至中军,滚鞍下马急报:“督师!建奴后军阵中似有骚动,押送的百姓与鞑子发生了冲突,车队混乱,正是出击的良机!”
话音未落,祖大寿、何可纲以及一旁暂受节制的猛将满桂顿时精神一振。祖大寿率先抱拳:“督师!天赐良机!建奴自乱阵脚,末将请令率部掩杀其一阵,必能救回部分百姓,挫敌锐气!”何可纲也随之请战。
满桂虽未直言,但眼中战意满满,显然也认为机不可失。
然而,袁崇焕凝视远方那片喧嚣扬起的尘土,眉头紧锁,缓缓却坚定地摇了摇头:“不可!”
他目光扫过几位求战心切的将领,声音沉毅:“皇太极老于兵事,用兵极为狡诈。八旗撤退井然有序,岂会轻易在后队露出如此破绽?此必是诱敌之计,专候我等贪功冒进,便可返身逆击!”
祖大寿与何可纲闻言,虽心有不甘,但素知袁崇焕用兵谨慎,且言之有理,便按下急切,不再强求。
唯独满贵,表面应了声“遵令”,心中却涌起强烈的不以为然,甚至暗暗鄙夷:“这也不可,那也不可!瞻前顾后,岂是大将所为?再等下去,眼睁睁看着皇太极全身而退,一路耀武扬威返回盛京,我大明颜面何存?”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