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子们先到了,朱由检此时不知去干嘛了。人一直未到。
御座之上却空空如也。皇帝迟迟未至,殿中气氛渐渐由庄重转为微妙的不安。几位重臣交换着眼神,
终是吏部尚书王永光轻咳一声,打破了沉默:“今日陛下急召我等,却迟迟未至,实属罕见。”
户部尚书毕自严微微颔首,接口道:“近日国库新得海贸、商税之利,亏空或将弥补,或为此事?”
“岁入虽有起色,然四川用兵在即,百万之师日费千金,仍不可懈怠。”兵部右侍郎孙传庭沉声道,眉宇间带着一贯的凝重。
“伯雅所言极是,”兵部左侍郎卢象升表示赞同,“兵者国之大事,粮饷、器械皆需充足。今水师虽得巨舰,然陆师整备、屯田推行,仍须倾注心血。”
海关尚书杨嗣昌却轻笑一声,语气中带着几分了然:“诸位同僚岂不闻?陛下近来忙于撮合石柱马将军与夔州沈氏千户之良缘,莫非……因此耽搁了?”
此言一出,几位大臣皆露出微妙神色。新任刑部尚书钱龙锡皱起眉头,欲言又止,最终只是摇了摇头。
都察院毛羽健则捋须沉吟:“马氏镇守西南,若能与忠良之后结缘,倒也是桩美事。只是陛下为此亲自费心,未免……”
“咳,”户部左侍郎范景文轻咳一声,适时将话题拉回正轨,“陛下虽偶有率性之举,然于国事从未懈怠。今日急召,必为川局或财政大计,我等还是静心候驾为上。”
而此时,朱由检正苦着脸,缩在暖阁后的净房里,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原因无他——拉肚子了。
近来内库渐丰,他难得“奢侈”了一回,命御膳房采买了些新鲜羊肉、猪肉,想着改善一下常年清汤寡水的伙食。奈何他的肠胃早已习惯了粗茶淡饭,骤然承受这般油腥,竟是承受不住,闹得他腹痛如绞,一泻千里。
待他终于缓过劲儿来,双腿发软地整理好衣冠,在王承恩的搀扶下勉强走向暖阁时,脸色仍有些发白。他心中又是懊恼又是自嘲:“真是天生的劳碌命,无福消受……”
当皇帝终于出现在暖阁门口时,众臣只见陛下脸色苍白,脚步虚浮,一副大病初愈的模样,不由得纷纷露出关切之色。朱由检摆摆手,有气无力地跌坐进御座,勉强开口道:“让诸位爱卿久等了……朕,朕无碍。”
只是那声音,听着着实没什么说服力。
朱由检欲大力整顿川蜀的决心,早已不再是秘密。莫说这京畿之地的官员们心知肚明,便是陕西、山西、河南等处的封疆大吏,也都对此事了然于胸——只需瞥一眼舆图,便能明白皇帝将河南、陕西初步安定后,下一步剑指西南的意图何等明显。
然而,在这山雨欲来风满楼之际,却仍有人选择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味沉醉于锦绣富贵之乡。远在成都的蜀王府内,依旧是夜夜笙歌,觥筹交错。朱至澍及其左右近臣似乎全然不觉大祸将至,仍在那雕梁画栋间极尽骄奢淫逸之能事,仿佛高墙之外的世界翻天覆地,也与他们毫无干系。
朱由检强忍着腹中不适,声音虽比平日虚弱了几分,却依旧清晰地将问题抛了出来:“蜀地情形复杂,土司林立,蜀王朱至澍昏聩,勋贵后代盘根错节,加之姚天动、黄龙等悍匪为祸……诸卿想必都已深知。都说说吧,此番平川,派谁前往最为合适?”
话音落下,暖阁内短暂沉默了片刻。旋即,兵部右侍郎孙传庭率先出列,躬身道:“陛下,臣愿往!河南局势已定,臣请率本部兵马,并调川陕劲旅,入川剿抚兼施,必为陛下廓清蜀道!”
兵部左侍郎卢象升紧随其后,声音沉稳:“陛下,孙侍郎确是上佳之选。然川中匪患与土司事务交织,非独恃兵锋可竟全功。臣以为,当选一威望素着、能镇抚地方之重臣总揽全局,或以新任四川总兵李红将军为先导,因其兼具勇略与民间声望,或可收奇效。”他言语中肯,既肯定了孙传庭,又提出了更深层的考量。
户部尚书毕自严则从钱粮角度补充:“陛下,用兵必先足饷。四川道远且艰,大军开拔,粮草转运耗费巨大。若遣孙侍郎或卢侍郎前往,户部需即刻统筹山陕粮饷,经汉中入蜀,此事须早有谋划。”
此时,海关尚书杨嗣昌沉吟片刻,提出了不同见解:“陛下,臣或有另一虑。孙、卢二位侍郎皆乃国之干城,勇略无双。然其用兵风格刚猛凌厉,蜀地情势错综,犹如乱麻,恐非一味强攻可解。或需一既通军务,又擅怀柔、谙熟与土司打交道之员,方可徐徐图之,避免激生大变。”
刑部尚书钱龙锡亦开口道:“杨尚书所言有理。臣以为,平定川乱,非独军事,更重政略。当选派能吏,整肃官箴,清理讼狱,收复民心。否则,今日剿匪,明日恐复生新乱。”
众臣你一言我一语,或主战,或主抚,或强调粮饷,或看重吏治,意见虽不尽相同,却皆在为国事殚精竭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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