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真诚而富有威慑力。然而,话还没说完,叛军队伍里不知哪个角落就响起一声尖利的嘶吼,充满了恐惧和不信任:
“不要信这个狗皇帝!造反是灭十族的大罪!他说得好听!铁券丹书?当年蓝玉、胡惟庸哪个没有铁券?哪个不是全家死绝?!投降就是死路一条!”
此话一出,瞬间在叛军中引起一阵骚动和恐慌,刚刚被朱由检话语激起的一点犹豫迅速被更大的恐惧压过。
朱由检见有人竟敢当场质疑他的“金字招牌”,顿时恼羞成怒,也顾不上帝王风度了,指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虽然根本不知道是谁)厉声喝道:“放肆!朕金口玉言,何时说过谎话?!朕说一不二,从不食言!尔等若是不信——”他目光扫视,猛地定格在缩着脖子的周延儒身上,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不信你们问周阁老!周延儒!你来说!朕可是那等出尔反尔之人?!你告诉他们!”
瞬间,所有目光,城上的,城下的,全都聚焦在了那位被硬推上前台的周阁老身上。
周延儒此刻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心里把朱由检和叛军头目骂了千百遍。这让他怎么说?说皇帝守信?那不等于劝降?叛军能立刻撕了他!说皇帝不守信?那更是自寻死路!他支支吾吾,半天憋不出一个屁来,那副窘迫的模样,反而比任何话语都更具“说服力”。
城上的朱由检看得心头火起,城下的叛军则更加确信皇帝的话不可信。一场精心策划的劝降,眼看就要变成一场尴尬的闹剧。
就在这劝降与质疑的尴尬僵持之际,异变陡生!
也不知是叛军中哪个杀才紧张过度,或是干脆就想把事情做绝,只听“嗖”的一声破空锐响,一支冷箭竟毫无征兆地从叛军队伍中射出,直扑城头之上的朱由检!
这一箭来得极其突然,角度刁钻狠辣。若非一旁的卢象升眼疾手快,近乎本能地猛拉了一把朱由检的臂膀,让他一个踉跄偏离了原位,那支利箭恐怕就要精准地钉入他的胸膛!
箭簇擦着朱由检的龙袍呼啸而过,最终“咄”的一声,深深钉入身后的梁柱,尾羽仍在剧烈颤动。
一瞬间,城上城下,死一般的寂静。
劝降?还劝个屁!
这一箭,彻底射碎了所有转圜的可能。城下的叛军头目们见状,也知道再无退路,索性嘶吼着下令:“撞开宫门!诛杀昏君!”
刚刚停滞的攻势再次爆发,而且更加疯狂,叛军开始用能找到的一切东西猛烈撞击宫门。
朱由检惊魂未定,脸色煞白,但更多的是一种被彻底激怒的铁青。他最后看了一眼城下那些熟悉却狰狞的面孔,猛地闭上嘴。
他转过身,不再试图与叛军废话,而是面向城内那些紧张待命、数量远逊于敌军的守城将士们。他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了或许是他此生最声嘶力竭却也最直白的呐喊:
“各位将士!!”他的声音因激动和后怕而微微颤抖,却异常清晰,“宫门若破,朕与尔等,皆无生理!今日——唯有死战!有死无生!尔等……可愿陪朕赴死?!”
他原本还盘算着是否要许下“斩首一级赏银多少”的承诺来激励士气,但话未出口,就被骤然爆发的、几乎要掀翻城墙的怒吼声彻底淹没了!
“愿为陛下死战!”
“杀!杀!杀!”
“有死无生!”
那些普通的兵丁、步卒,乃至低级军官,此刻竟人人双眼赤红,青筋暴起,挥舞着手中的兵器,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那不仅仅是高昂的士气,那是一种被逼到绝境后迸发出的、最原始的兽性与忠诚交织的疯狂!是一种明知必死,也要从敌人身上撕下一块肉的狠厉!
这股冲天而起的凶悍之气,甚至把朱由检本人都吓了一跳,他从未想过自己麾下的士兵竟能爆发出如此可怕的气势。
卢象升见状,知道军心可用,时机已到!他猛地拔出佩剑,剑指城外,声如雷霆,压过所有喧嚣:
“全体将士!为了陛下!大明——万胜!”
乾清宫内,烛火将百余名太子禁卫的身影拉长,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压抑的寂静,只有殿外远处隐约传来的厮杀声提醒着人们危险的临近。
小太子朱慈烺坐在椅中,小小的身躯因恐惧而难以抑制地微微颤抖,双手紧紧攥着衣角。
站在他身旁的曹变蛟见状,咧嘴露出一个与周遭紧张气氛格格不入的、充满野性与自信的笑容,他刻意压低了些粗豪的嗓门,安慰道:“太子殿下莫怕!末将曹变蛟,可是在万军丛中取过上将首级的!皇城外头那些歪瓜裂枣,在末将眼里,跟土鸡瓦狗没啥两样!还不够末将一口吞的!”
朱慈烺抬起头,看着这位时常带他偷偷练习骑射、偶尔还讲些军中趣事逗他开心的将军,那熟悉的笑容和夸张的语气让他安心了不少,小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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