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一月之期,大凌河城的核心命脉——粮仓与军械库——已宣告竣工。其建造速度之快,结构之奇,远超常人想象。
眼见核心仓储已然落成,辽东经略袁崇焕不再有丝毫迟疑。他立即下令,将崇祯皇帝自年初起便通过海陆两路、源源不断囤积于山海关的巨量战略物资,全数启运,一股脑地调往大凌河前线。
堆积如山的粮秣、闪烁着寒光的崭新盔甲、成捆的刀枪剑戟,以及一门门以标准化流程铸就的火炮,在严密的护卫下,如同一条钢铁与谷物汇成的洪流,涌向这座初生的要塞。
这两座重点建筑,均采用砖块包覆、内填夯土的坚固结构,异常敦实。地面部分高达五丈,宽逾二十丈,巍然矗立于未来城市的中心区域,望之便令人心生安稳。
然而,其真正的玄机,藏于地下。
粮仓与军械库的主体,竟向下深挖了两丈! 这巧妙的设计,使得仓储区域大部分没入地底,不仅能利用地温,使内部环境冬暖夏凉,利于粮食储存与军械保养,更极大地增强了其在战时抵御炮火轰击的能力。即便城墙上矢石交攻,这深埋地下的核心储备,依然能稳如磐石。
当第一批粮车抵达,沉重的麻包被卸下,通过宽阔的坡道运入那阴凉而干燥的地下粮仓时,所有目睹此景的将士与民夫,心中都仿佛落下了一块巨石。
那深埋于地下的巨大空间,仿佛能吞噬无尽的给养,也吞噬了人们对于孤军远悬、粮草不继的深层恐惧。
随军督造的宋应星,手持罗盘与量尺,仔细勘验着这地下仓储的通风与防潮结构,不禁颔首:“向下求空间,借地气以恒温,更兼坚固难摧。此法大善!日后刊印《天工开物》增补篇,当详录此制。”
而在不远处,新运抵的各类火炮被小心翼翼地推入同样深入地下的军械库指定区域,与早已码放整齐的甲胄、火铳为邻。负责清点的武库官在册子上奋力书写,脸上是按捺不住的兴奋——他从未经手过如此充沛且精良的装备。
袁崇焕在一众将领的簇拥下,巡视着这两座已开始履行使命的核心建筑。他伸手抚过粮仓那阴凉厚重的砖墙,沉声道:“腹心已固,筋骨便可恣意生长。传令各营,加速筑城!我要在秋高马肥之前,让皇太极望见此城,徒呼奈何!”
地下,是稳如泰山的根基与储备;地上,是热火朝天的工地与日益增高的城墙。大凌河城,正以一种前所未有的速度与稳固,在辽西前沿扎根、成长,成为一枚深深楔入战略棋局的铁钉。
盛京,皇宫。
皇太极力排众议,执意立幼子福海为太子的决定,如同一块巨石投入看似平静的湖面,在其成年的子嗣与功勋卓着的兄弟中,激起了汹涌的暗流与难以抑制的波澜。
其中,反应最为激烈,也最为不甘的,当属其长子豪格与同胞弟弟多尔衮。
在皇太极构建的、日益汉化的权力体系中,此二人无论是凭血统、年序还是战功,原本都是最接近那张龙椅的继承人。
豪格自恃为嫡长,多尔衮则拥有母亲大妃阿巴亥被迫殉葬带来的政治同情与自身积累的赫赫军功。皇太极这道意旨,将他们心中压抑的野望与长久以来的算计,瞬间击得粉碎。
尤其是豪格。
他或许在战场上不失为一员猛将,但在波谲云诡的政治棋局中,其心智近乎稚子,于治理国政更是目光短浅。
正因如此,他才更加困惑与愤懑——他那个几乎完全照搬汉家典章制度、处处强调“嫡庶长幼”、“名正言顺”的父皇,为何在最终关头,竟会抛弃了他这个名分上最具优势的长子,转而选择一个尚在襁褓、母族势力单薄的幼弟?
“凭什么?!我才是长子!我为大清流过血,立过功!”
在自己的府邸内,豪格挥退左右,对着空荡的厅堂低吼,脸色因愤怒和酒精而涨红。
他无法理解,那套他以为会保障自己地位的汉人规矩,为何在父皇手中变得如此……灵活?这种被违背“规则”的背叛感,远比单纯的权力失落更让他刺痛。
相比之下,多尔衮的反应则深沉得多。
他端坐在自己的王府中,指尖缓缓划过温凉的玉扳指,面上看不出丝毫波澜,唯有眼底深处一闪而过的寒光,泄露了他内心的惊涛骇浪。
他与兄长阿济格、弟弟多铎所统领的两白旗,实力雄厚,本就是皇太极生前也需着力安抚的力量。如今立此幼主,摆明了是要依靠索尼、范文程等异姓大臣来压制他们这些血亲宗王。
“八哥……你真是好算计。” 多尔衮在心中冷笑。
立一个无知幼童,再安排四位背景各异、互相牵制的辅政大臣,无非是想维持身后的权力平衡,避免某一家独大。但这平衡何其脆弱!福海年幼,海兰珠一介女流,索尼等人真能压服手握重兵的诸王贝勒吗?
他想到了豪格的愚蠢与易怒,想到了代善的年老与保守,想到了济尔哈朗的骑墙……一个模糊而大胆的念头开始在他心中滋生。眼前的危机,或许,也正是他多尔衮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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