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梦的效果，比陆明飞预想的还要快。
第二天晚上七点，当《最炫民族风》的前奏再次响彻幸福里社区小广场时，人群中出现了一丝不和谐的音符。
那位领舞的红衣大妈，依旧站在C位，舞步有力，表情昂扬。但队伍后排，有三位大妈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目光不时瞟向老槐树的方向，交头接耳。
“成了！”躲在角落里的陆明飞精神一振，“舆论开始发酵了。”
慕容白依旧面无表情，但微微颔首，算是认可。
“赵奶奶，准备上场！”陆明飞对身边紧张得魂体都在微微发光的赵王氏低声道，“记住，我们是去‘展示’，不是去‘吓人’。跳出您的风采，跳出您的优雅，用您的舞姿唤起她们的回忆和同情！”
赵王氏深吸一口阴气，用力点了点头。她整理了一下那身老式盘扣衫，眼神变得坚定而专注。
就在《最炫民族风》进入最高潮的副歌部分，音响震得地面仿佛都在颤动时，陆明飞瞅准时机，对慕容白使了个眼色。
慕容白指尖微不可查地一弹，一丝极淡的灵力波动覆盖在赵王氏身上。这不是强大的幻术，更像是在特定的光线和角度下，为她临时“借”来一点点能被活人模糊感知的“存在感”。
下一刻，在老槐树的阴影下，一个略显模糊、半透明的老太太身影，伴随着若有若无、与《最炫民族风》格格不入的《南泥湾》旋律（由陆明飞用幽府通以最低音量外放），缓缓地、极其优雅地舞动起来。
她的舞步带着鲜明的时代烙印，舒缓、端庄，手臂的摆动，脚步的移动，都透着一股认真和沉浸。与广场中央那激烈、快节奏的现代广场舞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起初，没人注意到。但很快，后排那三位被托梦的大妈率先发现了异常。
“哎！你们看……那、那树下……”一位大妈碰了碰同伴，声音带着惊疑。
“好像……有个老太太在跳舞？”
“穿着老式衣服……跳的好像是《南泥湾》？”
“我的天……我昨晚做的梦……”
窃窃私语声像涟漪般在队伍后排扩散开来。越来越多的人停下了动作，好奇又带着一丝不安地望向老槐树下。
音乐还在响，但跳舞的人少了近一半。领舞的红衣大妈也察觉到了不对劲，她皱着眉停下动作，顺着众人的目光看去。
当她看到那个在阴影中独自起舞的模糊身影时，脸色瞬间变了。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口——那里似乎挂着什么东西。她眼神锐利，并没有太多恐惧，反而更多的是恼怒和不耐烦。
“搞什么鬼东西！”她嘟囔了一句，伸手就去调音响的音量，似乎想用更大的声音压过这诡异的景象。
就在这时，陆明飞行动了。他飘到红衣大妈身边，集中精神——这是他作为鬼魂，尤其是地府公务员的微末能力之一，可以对活人进行极其微弱的精神干扰，俗称“吹阴风”。
他对着红衣大妈的耳朵，用尽全部的意念，低语了一句（虽然活人听不见具体内容，但能接收到模糊的意念）：
“关…小…点…音…量…尊…重…下…老…人…”
红衣大妈猛地一哆嗦，感觉一股凉气从耳朵钻进去，直冲天灵盖。她调音量的手僵住了，脸上闪过一丝惊惧。她再次看向老槐树下，那模糊的身影依旧在优雅地舞动，仿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与世无争。
一种混合着愧疚、不安、甚至还有一丝被梦境影响的怀旧情绪，在她心中蔓延开来。
她看了看周围窃窃私语、明显已经无心跳舞的邻居们，又看了看树下那个孤独的身影，咬了咬牙，“啪”一声，关掉了音响。
震耳欲聋的音乐戛然而止。
整个广场瞬间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红衣大妈和老槐树下。
红衣大妈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决心，朝着老槐树的方向，不太自然地说道：“以、以后……每周二、四，我们提前半小时结束，放点……放点老歌。”
她话音刚落，老槐树下的赵王氏，舞步缓缓停下。她朝着人群的方向，微微鞠了一躬，脸上露出了一个释然、平和的笑容。随后，她的身影如同融入水中的墨迹，渐渐变淡，最终消失在空气中。
【幽府通】震动，提示音在陆明飞脑海中响起：
【任务 A-1145-1 完成！】
【成功化解亡灵‘赵王氏’怨气，引导其自愿进入轮回程序。】
【功德值+8（实习期八折）已到账。】
【当前总功德值：8/100（转正标准）】
“搞定！”陆明飞兴奋地挥了挥拳头，虽然没什么实际感觉。他看向慕容白，脸上写满了“求表扬”。
慕容白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淡淡道：“手段取巧，但结果尚可。没有引发恐慌，算你合格。”
这已经是陆明飞从他这里能得到的最高赞誉了。
两人飘离了渐渐恢复嘈杂（但音量明显小了很多）的广场。陆明飞心情愉悦地查看着自己可怜的8点功德值，盘算着什么时候能买辆“幽灵马自达”。
他没注意到，在他们离开后，那个红衣大妈独自走到老槐树下，从怀里掏出一个用红绳系着、已经有些开裂的陈旧木符，低声自语：“老祖宗传下来的护身符……刚才，是您在提醒我吗？”
她看着赵王氏消失的地方，眼神复杂。
而更远处，街角阴影里，一个穿着连帽衫、看不清面容的身影，正低头看着手中一个不断闪烁着幽光的罗盘状器物，上面一个光点正缓缓黯淡下去。
“目标‘赵王氏’，怨气已消，轮回通道开启。干扰因素……地府基层公务员。记录在案。”身影用沙哑的声音低语，随即融入黑暗，消失不见。
陆明飞的第一次任务，圆满结束。但他不知道的是，他这只小小的蝴蝶，已经扇动了翅膀，引来了某些隐藏在更深黑暗中的存在的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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