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底那惨白人影抬头的瞬间,苏芷几乎能听到自己血液冻结的声音。
她猛地向后缩回黑暗,后背紧紧贴上湿冷的石壁,连呼吸都屏住了。
袖中的银针已被冷汗浸湿,指尖冰凉。
没有预想中的攻击。
那“宫人”只是维持着抬头的姿势,空洞的白眼茫然地“望”着苏芷刚才所在的方向。
仿佛只是某种无意识的机制被触发,并未真正“看到”她。
但苏芷不敢再动。
她能感觉到,祭坛下方那金属摩擦的声音停了一瞬,随即又以更缓慢、更警惕的频率响了起来。
这底下,绝对有某种拥有意识的东西在操控!
不能久留!
她当机立断,沿着原路,借着石壁的阴影,一点点挪回绳索垂落的地方。
每一下移动都小心翼翼,生怕再惊动那些诡异的“宫人”和祭坛下的存在。
抓住绳索,她用力扯了三下——
这是和裴九霄约定的“速拉我上去”的信号。
上面的裴九霄早就等得心急如焚,感觉到信号,立刻使出吃奶的力气,拼命往上拉。
苏芷也手脚并用,借着拉力飞速上攀。
当她浑身沾满淤泥、狼狈不堪地从井口被拉出来时,黄昏最后一丝天光也即将被夜幕吞噬。
裴九霄看到她苍白的脸色和满身的狼狈,吓了一跳。
“下面真有事?”
“快走!离开这里再说!”
苏芷声音急促,一把扯掉腰间的绳子,拉着裴九霄就往外跑。
直到远离了那片废墟,躲进一处假山石的阴影里,她才靠着冰冷的石头,大口喘着气,将井下的所见快速说了一遍。
裴九霄听得脸色发白,倒吸凉气。
“干尸?祭坛?他娘的,那老太婆到底在搞什么邪门玩意儿?!”
“不管她在搞什么,那地方绝对和幽冥脱不了干系。”
苏芷心有余悸,定星盘碎片在怀里依旧散发着余温,证明那里的东西非同小可。
“但我们打草惊蛇了,祭坛下的东西肯定有所察觉。”
“那怎么办?”
裴九霄没了主意。
苏芷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先回去,从长计议。这事,恐怕得让有些人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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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凝华苑,已是宫门落钥之后。
墨言调息完毕,脸色好了不少,听闻二人经历,眉头紧锁。
“青鸾殿枯井,皇室秘档中似乎有过模糊记载,与前朝一场宫廷秘仪有关,后来被列为禁地。”墨言沉吟道。
“若真是幽冥祭坛,太后所图恐怕比我们想象的更大。”
“得把这事捅出去!”裴九霄急道。
“总不能看着那老妖婆真把幽冥弄出来吧?”
“捅给谁?”苏芷反问。
“太后势大,无凭无据,谁会信我们?说不定还会被她反咬一口,治我们个诬陷之罪。”
一时间,三人都沉默了。
这皇宫就像个铁笼,他们困在其中,明知危险临近,却似乎无处发力。
然而,第二天一早,转机却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出现了。
皇帝身边的首领太监突然来到凝华苑,传皇帝口谕:
宣苏医女前往御书房问话。
苏芷心头一跳。
御书房?
皇帝亲自召见?
是为了萧景琰的伤势,还是另有所指?
她不敢怠慢,整理好衣装,跟着首领太监前往御书房。
裴九霄想跟,再次被无情拒绝,只能焦躁地在苑里转圈。
御书房内,龙涎香的气息沉静宁神。皇帝萧衍坐在宽大的书案后,并未穿着朝服,只是一身常服,少了几分朝堂上的威严,多了几分深沉的疲惫。
他正在批阅奏折,听到通传,才放下朱笔,抬起眼。
“民女苏芷,叩见陛下。”
苏芷依礼跪拜。
“平身。”
皇帝的声音听不出情绪,目光落在她身上,带着审视。
“老七的伤势,你调理得不错。”
“陛下谬赞,是殿下自身根基深厚。”
苏芷垂眸应答。
皇帝沉默了片刻,忽然话锋一转。
“朕听闻,你昨日去了慈宁宫为太后请脉?”
苏芷心中凛然,知道正题来了。
“是。”
“太后凤体,究竟如何?”
皇帝的语气很平淡,像是在问一件寻常事。
苏芷心跳加速,皇帝这是什么意思?
试探?
还是他也对太后的状况起了疑心?
她斟酌着词句,将昨日对太后说的那套“虚火”说辞,又谨慎地重复了一遍。
皇帝听完,不置可否,手指轻轻敲着桌面,发出笃笃的轻响。
御书房内一时静得可怕。
良久,皇帝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了几分。
“苏芷,你是个聪明人。有些事,朕不便亲自去查,有些人,朕也不能轻易去动。”
苏芷猛地抬头,撞上皇帝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
那里面没有杀意,也没有温情,只有一种属于帝王的、冰冷的权衡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被掣肘的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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