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北关大捷的喜庆气氛,如同暖流,融化了京城一个冬日的肃杀。萧策凯旋,受封镇国公,赏赐无数,风头一时无两。明砚之因举荐有功,亦得厚赏,圣眷更浓。明府门前的车马,似乎也比往日多了些。
然而,在这片歌舞升平之下,明砚之却并未感到丝毫轻松。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陛下对萧策那看似隆重的封赏背后,藏着怎样的猜忌与审视。功高震主,自古皆然。更何况,萧策此次“失踪”复出,力挽狂澜,其威望已如日中天。
这日,宫中设宴,为萧策庆功,亦为即将到来的万寿节预热。三品以上官员及勋贵皆需携眷出席。明府自然也在受邀之列。
赴宴前,明砚之特意将明薇叫到书房,神色凝重地叮嘱:“薇儿,今日宫宴,不比寻常。你需紧跟爹娘,多看少说,尤其……莫要再显露任何异常,可知?” 他目光深邃,意有所指。
明薇似懂非懂,但见父亲如此严肃,还是乖巧地点了点头:“薇儿记住了。”
苏婉为明薇精心打扮了一番,穿上那身石榴红贡缎袄裙,梳着双丫髻,簪上珍珠发饰,粉雕玉琢,如同年画上的娃娃。看着女儿天真无邪的模样,苏婉心中却满是忧虑,只盼今夜能平安度过。
华灯初上,皇宫内苑流光溢彩。太液池畔的琼华殿内,觥筹交错,丝竹悦耳。帝后高踞上首,百官命妇按品阶落座。明砚之官居尚书,位置颇为靠前,恰好与萧策的席位相距不远。
萧策今日未着戎装,换上了一袭深紫色国公常服,金冠束发,更显英挺冷峻。他端坐席间,神色平静,接受着各方敬酒,应对得体,却自有一股不容忽视的威仪。
明薇乖乖坐在父母中间,小口吃着宫女布来的精致点心,一双大眼却不安分地悄悄打量着四周。她看到太子殿下对萧将军举杯致意,看到几位老将军围着萧将军畅饮大笑,也看到一些文官投向萧将军那复杂难辨的目光。
各种心声如同潮水般涌入她的脑海,嘈杂纷乱:
“萧国公此番立下不世之功,怕是连陛下都要让他三分了……”(某位武将的心声,带着羡慕)
“哼,一介武夫,侥幸胜了一场,便如此张扬……”(某位文官的心声,带着酸意)
“得想办法与镇国公府攀上关系才是……”(某位勋贵的心声,带着算计)
“陛下今晚似乎格外关注镇国公啊……”(皇后身边女官的心声,带着警惕)
明薇听得小眉头微蹙,她不太明白那些复杂的心思,却能感觉到这热闹场面下隐藏的暗流。她偷偷看向萧策,只见他面色如常,仿佛对那些心思毫无所觉。但她却“听”到,他腰间那枚兽首配饰,正散发着极其微弱、却持续不断的警惕“波动”。
酒过三巡,气氛愈加热络。陛下似乎兴致极高,频频与萧策对饮,言语间满是嘉许。
就在这时,坐在对面席位上的一位亲王——康王,陛下的一位皇叔,年近花甲,面容富态,总是笑眯眯的,此刻却端着酒杯站了起来,朗声笑道:“陛下,今日盛宴,岂可无乐?久闻镇国公不仅用兵如神,更是文武双全,尤其箭术,有百步穿杨之能!不如请国公露一手,让我等开开眼界,也为陛下助兴,如何?”
此言一出,殿内顿时一静,随即响起一片附和之声。看似是凑趣,但不少老臣眼中却闪过一丝了然。康王此举,颇有深意。既是试探萧策是否居功自傲,也是想看看陛下对萧策的容忍度。
皇帝脸上笑容不变,目光却淡淡扫向萧策:“萧爱卿意下如何?”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萧策身上。
明薇的心提了起来。她看到父亲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她“听”到母亲心里在说:“糟了,这是要捧杀……”
萧策放下酒杯,起身,从容一礼:“陛下,康王殿下谬赞了。微臣些许粗浅功夫,岂敢在御前卖弄。且今日宫宴,乃君臣同乐,舞刀弄箭,恐惊圣驾,亦是不美。”
他回答得不卑不亢,既婉拒了表演,又给足了皇帝面子。
康王却不肯罢休,笑道:“国公过谦了!谁不知国公神射?若是怕惊驾,不如换个文雅些的玩法?”他目光一转,落在殿外一株开得正盛的梅花上,枝头恰好停着一只羽毛艳丽的翠鸟,“瞧那翠鸟,甚是灵动。国公若能一箭射中其羽,而不伤其性命,方显手段精妙,亦不伤祥和,岂不两全其美?”
射落鸟羽而不伤鸟?这难度何其之高!近乎刁难!
殿内响起一阵低低的吸气声。连皇帝都露出了感兴趣的神色。
萧策眼神微冷,正要再次拒绝。
突然!
“不要!”
一个清脆稚嫩、带着惊慌的童音突兀地响起,打破了殿内的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循声望去——只见户部尚书明砚之身边,那个穿着石榴红袄裙的小女孩,正睁大了眼睛,小脸煞白,用力摇着头,看着殿外那只浑然不知危险的翠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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