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冷霜打蔫了院角的最后一丛菊花时,宋茜在河边洗衣,听见邻村的妇人在议论——李家十三岁的丫头被许给了邻镇的老光棍,就因为对方愿意出二十块彩礼,能给李家儿子娶媳妇。
“那丫头哭着不肯去,她娘按着她拜了堂,”妇人的声音裹着风飘过来,带着点惋惜,“唉,女孩子家,哪有自己选的份?能换点彩礼给兄弟娶媳妇,就算没白养。”
宋茜手里的棒槌“咚”地掉在石板上,冷水溅湿了裤脚,她却没知觉——这话像根冰锥,扎进她心里,让她想起秀梅,想起秀兰,想起村里那些和她们一样的女儿们,想起她们身上那层看不见的枷锁。
她赶紧洗完衣服往家走,刚到巷口,就看见张仙凤拉着秀兰的手,跟一个陌生妇人说话。那妇人穿着新做的蓝布褂子,手里攥着个布包,眼神直往秀兰身上瞟,像在打量一件待价而沽的物件。
“这就是秀兰吧?瞧这模样,多俊!”妇人笑着说,“我跟你说,我那侄子家里有五间瓦房,还开了个小杂货铺,要是秀兰嫁过去,保准不受苦!”
张仙凤笑得眼睛都眯了:“可不是嘛!我家秀兰勤快,还会绣花,娶回去肯定是个好媳妇!就是……”她顿了顿,语气里带着点试探,“彩礼方面,你们怎么说?”
宋茜心里一紧,快步走过去,拉住秀兰的手:“娘,秀兰才十六岁,还小呢,谈婚论嫁太早了!”
张仙凤瞪了她一眼:“我跟王婶说话,有你什么事?秀兰是我女儿,我还不能替她做主了?”她又转向王婶,“您别介意,她就是个外人,不懂家里的事。”
秀兰紧紧攥着宋茜的手,指尖冰凉,眼里满是恐惧:“娘,我不嫁!我还小,我想再跟嫂子学两年绣花,我不想嫁人!”
“你懂什么?”张仙凤甩开秀兰的手,声音拔高了些,“女孩子家迟早要嫁人,嫁个有钱的人家,以后不受苦,还能帮你哥娶媳妇,这是多好的事!你别不知好歹!”
王婶也跟着劝:“秀兰啊,听你娘的话,我那侄子人老实,家里条件又好,你嫁过去肯定享福。”
秀兰看着宋茜,眼泪掉了下来:“嫂子,我不嫁,我真的不嫁……”
宋茜把秀兰护在身后,看着张仙凤:“娘,秀兰有自己的想法,她想认字,想绣花,不想这么早就嫁人。您要是真为她好,就该让她自己选,而不是把她当换彩礼的物件!”
“你说什么?”张仙凤气得脸都红了,“我把她养这么大,让她嫁个好人家怎么了?我这是为她好!你少在这儿挑拨离间!”
两人正吵着,秀红从屋里跑出来,手里拿着本皱巴巴的旧书,眼里满是慌张:“娘,嫂子,你们别吵了!我刚才在巷口听见,王家的丫头因为不肯嫁人,被她娘锁在屋里,已经两天没吃饭了!”
宋茜心里一沉——王家的丫头才十四岁,前几天还来跟秀红借过针线,眼睛里满是对绣花的喜欢,怎么转眼就被家里逼婚了?
张仙凤却没当回事:“那是她不懂事!女孩子家,哪能跟家里犟?犟来犟去,最后还不是得嫁?”
“可她才十四岁啊!”宋茜的声音带着颤抖,“她还没看过外面的世界,还没来得及做自己喜欢的事,怎么就能这么草率地把她的一辈子给定了?”
“外面的世界有什么好看的?”张仙凤哼了一声,“女孩子家,嫁人生子,操持家务,才是正经事。认字绣花有什么用?能当饭吃还是能当衣穿?”
宋茜看着张仙凤,心里满是无力。她知道,张仙凤不是坏人,只是被“女儿要为儿子牺牲”的想法捆了一辈子,现在又想把这枷锁套在秀兰、秀红身上。就像村里的很多母亲一样,她们自己受过的苦,却又不自觉地加在女儿身上,以为这是“为她好”,却不知道这是在毁了她们的人生。
那天晚上,秀兰躲在宋茜的屋里,哭着说:“嫂子,我不想像王家丫头那样,不想像秀梅姐那样,我想自己做主,想看看书里写的世界,想绣出最好看的花。”
宋茜抱着秀兰,眼泪也掉了下来:“我知道,我知道。嫂子不会让你像她们那样的,我们一起想办法,一定能让你自己选自己的路。”
她想起秀梅在信里写的“我快撑不住了”,想起王家丫头被锁在屋里的绝望,想起村里那些早早嫁人的女儿们,心里忽然有了个念头——她不能再忍了,不能再看着身边的女儿们一个个被枷锁困住,她要做点什么,哪怕只有一点用。
第二天一早,宋茜就去了镇上,找到之前帮她卖草药的药铺掌柜,跟他打听有没有能让女孩子学手艺的地方。掌柜的想了想,说:“镇东头有家裁缝铺,掌柜的是个女先生,以前在城里待过,愿意收女孩子当学徒,就是学费有点贵。”
宋茜心里一喜,赶紧问清地址,又跟掌柜的借了点钱,才往裁缝铺走。她想,要是能让秀兰来这里当学徒,秀兰就能学手艺,就能自己挣钱,就能摆脱被家里逼婚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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