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以一种焕然一新的、近乎宣言般的姿态涌进卧室。不再是昨日那种慵懒模糊的乳白,而是清澈、明亮、带着雨后初霁特有的锐利与鲜活,将飘窗、地板、甚至空气里的微尘都照得纤毫毕现,边缘清晰如刀裁。艾雅琳在这片充满“唤醒”力量的光线中睁开眼,感觉身体和精神如同被这场夜雨彻底洗刷过的春日天空,澄澈通透,蓄满了轻盈而饱满的能量。
(内心暗语:唔……睡饱了,也“宅”够了。身体和精神都发出“准备就绪”的信号。就像一块休耕后吸饱雨水和阳光的土地,是时候看看能长出点什么了。)
昨日一整天“漫无目的”的宅居,像一次深度的精神休眠和系统重置。那些博物馆带回的厚重印象,经过一天的沉淀、稀释,不再沉甸甸地压在心头,而是化作了更均匀、更潜在的营养,融入了血脉和感知的底色。此刻醒来,她感到一种奇异的“空”与“满”并存——空的是杂念和滞重感,满的是新鲜的能量和隐约的、亟待表达的冲动。
她利落地起身,赤脚走到窗前,“哗啦”一声拉开帘子。窗外,世界果然焕然一新。夜雨洗净了天空,此刻是那种毫无杂质的、清透的蔚蓝,几缕薄云如撕开的棉絮悠然飘浮。阳光毫无保留地倾泻,将庭院里每一片湿漉漉的叶子照得翡翠般透亮,水珠在叶尖闪烁如钻石。空气清冽湿润,带着泥土、青草和雨后特有的、负离子爆表的清新气息,吸一口,肺叶都仿佛在欢唱。
(内心暗语:好天气!感觉连光线和空气都在催促:“别浪费这大好春光,该动起来了!”)
团团今日的表现也印证了这焕然一新的气象。它没有赖在飘窗上,而是端坐在卧室门口,毛茸茸的尾巴盘在爪边,琥珀色的眼睛清明地看着她,仿佛在例行晨间问询:“今日议程,陛下?”
艾雅琳对着这位“御前总监”微微一笑:“早,总督大人。昨日休沐已毕,今日当重启朝政。朕预感,灵感田里似有嫩芽萌动,需前往画室勘查。”
团团“喵”了一声,算是知晓,随即优雅转身,迈着标准的猫步向食盆方向踱去——在它看来,两脚兽的“朝政”再重要,也得排在“御膳”之后。
(内心暗语:很好,“总督”批准了今日的创作议程,并以身作则,优先处理民生(猫生)大事。朕心甚慰。)
早餐是快速而营养的牛奶麦片和水果。吃完,她换上了那套“工作装”——靛蓝色背带裤和米白T恤,头发利落绾起。推开画室门时,心情与几日前进来时已悄然不同。
北窗透进来的光线均匀清冷,将空间照得一片通明。那幅70x70cm的画布依然立在画架上,第一层灰调底色和朦胧的暖色原点静静等待着。旁边的微缩“抽象园林”模型,在工作台一角保持着它的静谧姿态。一切如旧,但她的目光扫过它们时,却仿佛带着刚从博物馆归来的、被古典美学浸润过的新滤镜。
她没有立刻走向画布,而是先在工作台前的高脚凳上坐下。摊开速写本,翻到前几天记录博物馆家具线条和感受的那些潦草页面。又找出手机,调出当时在博物馆(在不允许拍照的区域之外)拍下的几张允许拍摄的展厅全景或细节图。
(内心暗语:先不急着画。让“过去几日的我”(博物馆震撼的我、宅家放空的我)和“此刻的我”先对话一下。)
她对比着速写本上那些捕捉神韵的线条,和手机照片里更写实的影像。明式家具的简洁线条,清代雕工的繁复秩序,铁力木的雄浑肌理……这些视觉记忆依然鲜明。但经过宅家日的沉淀,它们不再仅仅是外在的“形”,更内化成了某种关于“结构”、“比例”、“材质语言”和“意境营造”的抽象理解。
(内心暗语:博物馆的家具,是“物”的极致;我的画和模型,是“心象”的投射。它们之间,可以有什么样的对话?不是我要在画里画一把椅子,而是……如何让我的画面,也拥有那种经过千年锤炼的线条的“劲”与“韵”?如何让色彩的组合,也具备那种高级灰调里的“沉稳”与“呼吸”?如何让构图,也蕴含那种“疏可走马,密不透风”的章法?)
这些不再是模糊的感受,而是逐渐清晰起来的问题意识。她知道,答案不可能一蹴而就,也不应该直接照搬。这需要尝试,需要实验,需要让她的手和直觉,带着这些新的“认知装备”,去画布上探索。
她终于站起身,走到那幅未完成的画作前。审视着那灰调的基底和中心的暖色原点。几天前,它象征着私密温泉中的温暖与宁静。此刻再看,她有了新的想法。
(内心暗语:这个“暖色原点”可以保留,作为“心”的象征,情感的核。但周围的“灰调境域”,或许可以加入更多“结构感”和“肌理暗示”,让它不只是背景,而是具有某种内在“骨格”的空间。)
她重新挤颜料,调色。这次,她刻意避开了鲜艳的原色,专注于调和更复杂微妙的灰调子。她想起博物馆里那些木质家具经年累月形成的包浆色泽,不是单一的灰,是混合了褐、赭、甚至一丝不易察觉的紫或绿的、极其丰富的“高级灰”。她耐心地将钛白、佩恩灰、赭石、土黄、甚至一点点群青在调色板上反复混合,直到调出一种沉静而有厚度、带着冷暖微妙变化的“青灰”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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