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代,天空总是灰蒙蒙的。
不是阴天的那种灰,而是一种更沉重、更粘稠的灰。官方术语叫“持续性全球性高密度气溶胶现象”,老百姓则更愿意直白地称之为——“灰雾”。
据说,二十多年前那场席卷全球的“灾变”后,这雾就再也没散过。它隔绝了大部分阳光,让世界变得阴冷,也让曾经熟悉的地球变得陌生。不过,对于大多数像林天这样的普通人来说,生活总要继续。二十多年,足够一代人出生、长大,并将这种灰蒙蒙视为世界的底色,一种新的“正常”。
下午五点,下课铃响。林天收拾好书本,随着人流走出教室。窗外,雾气比白天似乎更浓了些,远处的教学楼轮廓模糊,路灯提前亮起,在雾中晕开一团团昏黄的光晕。
“林天,晚上‘荣耀联盟’新赛季开冲,网吧五连坐,来不来?”一个室友勾住他的肩膀,热情邀请。
林天笑了笑,婉拒道:“不了,今晚我小姨让我早点回去,有点事。”
“哦,对,你小姨管得严。那行,我们去了。”室友了然,拍拍他,跟着大部队吵吵嚷嚷地走了。
林天看着他们的背影,心里微微松了口气。他并不是不喜欢和同学相处,只是相比于喧嚣的网吧,他更习惯于回到那个虽然不算宽敞,但却让他感到安心的小家。
他的父母在多年前的一场车祸中去世,那时他还小。是开着一家小便利店的小姨张惠兰毅然把他接回家,视如己出,将他抚养长大。小姨夫去世得更早,小姨一个人拉扯着林天和自己的亲生儿子秦凡,十分不易。因此,林天从小就比同龄人更懂事,也更珍惜这份来之不易的亲情。
搭乘着老旧但运行平稳的磁悬浮公交,林天望着窗外。列车在离地数米的轨道上滑行,穿透浓雾。雾中,城市的高楼若隐若现,许多建筑的表面都覆盖着厚厚的、能自发光的抗腐蚀材料,在雾夜里勾勒出光怪陆离的轮廓。这是“灰雾时代”特有的城市景观。广播里,甜美的女声提醒着乘客:“……近日雾级持续偏高,请市民减少不必要的夜间外出。若发现空气中有异常闪烁、低语或无法辨识的阴影,请勿靠近,立即避开,并拨打市政服务热线……”
车厢里的人们对此习以为常,大多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机或便携式终端。新闻推送里,偶尔会夹杂着某地因“恶劣天气”实行临时管制,或某个旧城区废墟发现“高危污染”需要专业处理的简讯。普通人的生活,就在这些习以为常的警告和限制中,按部就班地进行着。
在“安澜小区”站下车,林天走进一栋显得有些年头的住宅楼。小区和楼房都带着旧时代的印记,但维护得还算不错。乘坐电梯上楼,刚走到家门口,就闻到了从门缝里飘出的饭菜香气,是土豆烧肉的味道。
他掏出钥匙打开门,温暖的气息和更浓郁的饭菜香扑面而来。
“哥!你回来啦!”一个十五六岁、虎头虎脑的少年从客厅沙发上蹦起来,正是表弟秦凡。“妈!哥回来了,可以开饭了!”
“嚷嚷什么,听见了。”系着围裙的小姨张惠兰从厨房端着一盘青菜走出来,她四十多岁的年纪,眼角有了细纹,但收拾得利落干净,脸上带着操劳却也满足的神情。“小天,快去洗手,吃饭了。小凡,盛饭!”
“好。”林天应着,心里暖暖的。这就是他的家,平凡,却真实。
饭菜上桌,三人围坐。张惠兰不停地给林天夹菜:“多吃点,学习费脑子。今天这雾又大了,回来路上没碰到什么怪事吧?”
“没,挺好的。”林天扒着饭回答。小姨总是这样,对灰雾相关的“怪事”格外敏感和警惕。
“那就好。新闻说了,最近雾大,不太平,你们俩放学下班都早点回家,听见没?”小姨不忘叮嘱秦凡。
“知道啦妈,你都说了八百遍了。”秦凡嘴里塞着肉,含糊不清地说,“我们学校今天还搞了什么‘雾天安全演习’,真没劲,不就是躲在教室里关好门窗嘛。”
“没劲?安全最重要!”小姨瞪了他一眼,“你小孩子家懂什么,二十多年前……”
“二十多年前灾变嘛,知道知道,世界剧变,灰雾降临,旧秩序崩塌……”秦凡抢着说,一副“我都能背了”的表情,“可那都过去多久了,现在不是有‘净化屏障’嘛,城里安全得很。”
张惠兰叹了口气,没再继续说下去,只是又给林天夹了块肉:“小天,你看着点他。别整天就知道玩那个游戏。”
林天点点头:“嗯,小凡心里有数的。”
饭后,林天主动承担了洗碗的任务。秦凡溜回房间打游戏去了,小姨则在客厅整理货单——她经营的小便利店账目都是自己打理。
水流哗哗,林天一边洗着碗,一边不自觉地望向窗外。浓重的灰雾将夜色彻底吞没,连对面楼的灯光都模糊不清。不知为何,最近他总觉得心神不宁。尤其是看着这片似乎永恒不变的灰雾时,内心深处会泛起一丝难以言喻的悸动,好像那雾里有什么东西在……呼唤?或者说,是某种同源的气息在隐隐共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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