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景珩平静地通过文书核验,轮到他搜身时,他坦然脱下衣袍,展开双臂,任那冰冷粗糙的手在自己身上拍打检查。寒风刺骨,他却神色不变,眸光沉静,仿佛感受不到寒冷与屈辱。检查的兵士见他如此镇定,反倒多看了他两眼,动作也稍快了些。
他的考篮也被仔细翻检,饼饵捏碎,水囊倒空,笔墨查验…一无所获。
“过!”兵士挥挥手。
萧景珩迅速穿好衣袍,提起考篮,快步通过这道关卡,步入贡院大门内的甬道,方才微微松了口气,背后竟已惊出一层冷汗。并非因为害怕,而是那无处不在的压迫感与森严气氛,足以让任何人心神紧绷。
甬道尽头,便是密密麻麻、如蜂巢般的号舍区域。每一排号舍前皆有官员值守,再次核验号牌,指引考生进入对应的那一间狭小、阴暗、冰冷的“牢笼”。
就在萧景珩即将找到自己号舍时,身后传来一声低呼。他回头,见是那寒士韩章,正被一名书吏拦住,似乎其号牌与登记略有出入。韩章面色焦急,却努力保持着镇定,低声与书吏解释。那书吏面色冷漠,似有不耐。
萧景珩脚步微顿。他与此人仅一面之缘,本不必多事。然见其衣着寒素却目光清正,不似奸猾之辈,他略一沉吟,还是上前一步,对那书吏拱手道:“这位先生,学生可为其作保,方才验身时,我等是一列前后,并无异常。”他语气平和,态度恭谨。
那书吏抬眼看了看萧景珩,见其气度沉静,衣着虽不华贵却整洁得体,言语也有分寸,面色稍霁,又翻查了一下手中簿册,方不耐烦地挥挥手:“罢了罢了,快进去!丙字柒佰零叁号!”
韩章如蒙大赦,感激地看了萧景珩一眼,低声道:“多谢萧兄。”便匆匆寻自己的号舍去了。
萧景珩微微颔首,不再多言,也迅速找到了自己的号舍——丙字柒佰壹拾玖号。
这是一间极其狭小、仅容一人转身的斗室,三面砖墙,一面木栅,内有一桌一凳一炭盆,以及一个供方便的溺桶。空气中弥漫着陈旧的灰尘、墨汁与一丝若有若无的霉味。
他放下考篮,环顾这方将决定他未来命运的天地,神色平静无波。他仔细检查了桌凳是否平稳,又将那少得可怜的黑炭放入盆中,以备夜间取暖。
卯时正刻,三声沉重悠远的钟鸣自贡院深处响起,回荡在森严的考场之上,压过了所有的窃窃私语与紧张喘息。
“哐当——!”贡院沉重的大门被缓缓推合,发出震人心魄的巨响,预示着考试正式开始,直至三场考毕,任何人不得出入!
随即,有差役手持考题木牌,沉默而迅速地穿梭于号舍之间的巷道。
春闱第一场,经义试题,高悬于牌,赫然在目!
萧景珩深吸一口冰冷而带着霉味的空气,提起笔,蘸饱墨,眸光沉静如古井寒潭,将所有杂念尽数摒除。
号舍之外,京师天空,晨曦微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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