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之后,迎宾文会于皇家园林“畅春园” 内的清晖阁隆重举行。此阁临水而建,开阔轩敞,今日更是张灯结彩,铺设锦绣,尽显天朝上国的富丽堂皇与待客之道。阁内,元景帝端坐龙椅,威仪天成;文武重臣、宗室勋贵分列左右,衣冠济济,气氛庄重而肃穆。匈奴使团以兀术尔为首,一行人身着皮裘,辫发左衽,虽依礼参拜,然眉宇间那股桀骜不驯之气,却难以尽掩。
宴会伊始,照例是觥筹交错,歌舞升平,一番程式化的外交辞令与客套寒暄。丝竹管弦之声悠扬,宫娥彩袖翻飞,一派太平盛世的祥和景象。然空气中始终弥漫着一股无形的紧张感,所有人心照不宣,真正的风暴尚在酝酿之中。席间众多大胤官员的目光,不时隐晦地扫过匈奴使团,又落回翰林院席次前端那位青衫沉静的年轻修撰身上,眼神中交织着期待、担忧与审视。
酒过三巡,暖风微醺之际,那匈奴正使兀术尔果然不再虚与委蛇。他霍然起身,大步走至御前丹墀之下,右手抚胸,行了一个草原礼节,声音洪亮如钟,刻意压过了殿内的乐声:
“尊贵的大胤皇帝陛下! 外臣兀术尔,奉我匈奴大单于之命,南来觐见,深感天朝物华天宝,人杰地灵!”他先是一番看似恭敬的奉承,随即话锋陡然一转,目光如鹰隼般扫视全场,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挑战意味:“然,我草原儿女,向来敬重真正的英雄与智者,不尚空谈!久闻大胤文风鼎盛,才子如云,心中仰慕不已。外臣不才,行前曾得我部族智慧如海的萨满长者赐下三道小题,言道若能解得,方显真才实学!”
他微微一顿,刻意营造出令人窒息的寂静,继而朗声道:“外臣斗胆,想借此盛会良机,请天朝才俊不吝赐教,切磋一二,以助今日酒兴,亦让我等边鄙之人,得以领略中原文采之精髓!不知陛下…… 可否恩准?” 言辞虽冠以“请教”、“切磋”,然其神态之倨傲,语气之挑衅,已是昭然若揭!
刹那间,清晖阁内雅雀无声!乐停舞止,所有目光齐刷刷聚焦于御座之上的元景帝。几位老成持重的重臣面色凝重,眼中隐含怒意;年轻气盛的官员则面露愤慨,握紧了拳头。
元景帝面色平静无波,深邃的目光掠过兀术尔,看不出喜怒,只淡淡道:“使者既有此雅兴,朕准奏。 文墨切磋,本是风雅之事。便让我大胤学子,与使者交流学问,以文会友。” 语气平和,却自有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与气度。他目光随即投向翰林院掌院学士。
掌院学士连忙起身,躬身领旨,心却已提到了嗓子眼。他深吸一口气,目光转向身旁早已指定的萧景珩,微微颔首。
萧景珩整了整衣冠,面色沉静如水,缓步出列,立于殿中,对御座方向躬身一礼,旋即转向兀术尔,拱手道:“陛下既已恩准,萧某不才,愿聆听使者高题。” 举止从容不迫,不见丝毫慌乱。
兀术尔见出来应对的竟是如此一位年轻官员,先是微微一怔,随即眼中闪过一丝轻蔑与得意,料想对方年纪轻轻,纵然有几分诗名,又能有多少底蕴?他嘿嘿一笑,朗声道:“好!萧修撰果然少年气盛!既如此,外臣便献丑了!”
他挺直腰板,伸出一根手指,声音陡然拔高:
“这第一题!乃是一副绝对!”他环视四周,带着炫耀之色:“我草原有圣山,名曰‘乌拉尔’,巍峨连绵!据此,得上联——‘乌拉尔山,山尔拉乌,乌啼月落’!此联内含回文之巧,叠字之妙,‘乌拉尔’倒读即为‘尔拉乌’,与后半句意境相连,浑然天成!乃我萨满智者冥思所得!不知天朝才俊,可能对出工整绝伦的下联否?” 他特意强调了“绝对”与“冥思所得”,挑衅之意,溢于言表。
此联一出,阁内不少精通文墨的官员顿时倒吸一口凉气!这上联果然刁钻古怪至极!不仅要求地名回文(乌拉尔倒读为尔拉乌),还要与后半句“乌啼月落”的萧瑟意境自然衔接,平仄对仗皆需极致工整!难度极大!看来匈奴此次,确是有备而来,蓄意刁难!
不等众人细思,兀术尔紧接着伸出第二根手指,示意随从捧上一个铺着绒布的托盘,上置九枚莹润剔透、看似一模一样的玉珠,旁有一杆雕花精细、小巧玲珑的金秤。
“这第二题!考较的是机巧与算术!”兀术尔声音带着一丝戏谑:“此九珠,八枚重量完全相同,唯有一枚乃是空心‘灵珠’,分量略轻一丝!这杆宝秤,只许使用两次!便要从中找出那枚较轻的‘灵珠’!此乃我部甄选聪慧子弟之法,考验的便是心细如发,逻辑缜密!却不知天朝才俊,可能迅捷破解?” 他刻意强调“只许两次”,将难题的苛刻条件凸显无疑。
台下顿时响起一片低低的议论声!许多官员眉头紧锁,暗自推演,却发现依照常法,几乎不可能在两次称量内找出轻珠!这题看似简单,实则内藏玄机,极考急智!匈奴竟能出此等偏近巧术的难题,再次出乎众人意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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