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山别院的晨雾尚未散尽,淡青色的氤氲缠在檐角廊下,混着山间特有的草木清气,沁人心脾。萧景珩与梁婉清用过早膳,桌上的莲子羹还留着余温,精致的细瓷碗底凝着浅浅的蜜渍。“听闻山深处有座碧云寺,苍松环翠,泉水潺潺,倒想去寻个清净。” 梁婉清执起帕子轻拭唇角,鬓边的珍珠流苏随动作微微晃动,眼里盛着对幽境的向往。萧景珩望着她眼底的亮泽,含笑颔首:“正合我意,便弃了车马,缓步而去,也好细细赏这秋山景致。”
随行的只有展鹏、凌云两位护卫,及侍女晚晴、疏影。二人皆是轻装简行,梁婉清换了一身月白色素纱罗裙,外罩一件淡青比甲,裙摆绣着几枝疏淡的秋菊,便于山路行走;萧景珩则是一身藏青色锦袍,腰束玉带,未佩长剑,只带了一柄折扇,更显清雅温润。
山径是青石板铺就,经年累月被行人踏得光滑,两侧蔓延着深绿的苔藓,沾着晨露,踩上去微微发潮。越往山深,游人愈发稀少,起初还能望见几处樵夫的身影,后来便只剩满眼苍翠。古木参天,老树枝桠交错,遮天蔽日,阳光穿透层层叠叠的叶片,洒下斑驳的金辉,落在石板路上,随清风轻轻晃动。空气里满是松针与野菊的香气,深吸一口,便觉胸臆间浊气尽散。
“你听这鸟鸣,倒比别院的更清脆些。” 梁婉清停下脚步,侧耳细听,枝头的山雀、黄鹂此起彼伏地啼鸣,婉转悦耳,衬得山林愈发幽静。萧景珩陪她立在路旁,目光掠过她被风吹起的鬓发,温声道:“山中无俗事惊扰,生灵也自在些。” 展鹏与凌云不远不近地跟在身后,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四周,侍女们则提着小小的食盒,步履轻盈,不敢多言,生怕扰了这份静谧。
行至半途,忽见一道清溪横亘在前,溪水顺着山石蜿蜒而下,叮咚作响。溪上搭着一座简陋的石板桥,桥面覆着薄薄的青苔。梁婉清扶着桥边的老藤,俯身望去,溪水清澈见底,可数见水底圆润的卵石与摇曳的水草,偶尔有几尾银鱼摆着尾巴游过,倏忽不见。“这溪水倒干净,怕是能直接饮用。” 她指尖轻点水面,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开来,驱散了些许秋晨的微凉。萧景珩笑道:“山中活水,自然甘冽,不过还是谨慎些好。” 疏影连忙从食盒中取出洁净的水囊,递与二人饮用。
又行约半个时辰,远远望见前方石阶层层叠叠,隐在苍翠之中。石阶尽头,一座古朴的寺院依山而建,青砖灰瓦在晨光中泛着温润的光泽,飞檐翘角微微上扬,似要挣脱尘世的束缚,自有一番出尘之姿。山门上方悬挂着一块黑底金字匾额,“碧云寺” 三字笔力遒劲,虽历经风霜,却依旧清晰可辨,匾额边缘微微磨损,更添几分岁月沉淀的厚重。
知客僧早已候在山门外,见二人气度不凡,一身雅韵,连忙上前躬身行礼,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二位施主驾临,有失远迎。” 这僧人约莫五十上下,面容清癯,目光澄澈,僧袍虽洗得发白,却浆洗得干干净净。“大师客气了,我二人慕名而来,只想在寺中随意走走,叨扰了。” 萧景珩微微颔首,语气谦和。
知客僧引着众人入寺,穿过山门,便是一方庭院。庭院打扫得极为洁净,不见半分落叶尘垢,墙角种着几株秋菊,黄白相间,开得正盛,散发着淡淡的幽香。几株老树枝干虬曲,树皮粗糙,布满了岁月的沟壑,枝繁叶茂,遮天蔽日。殿宇森然,朱红色的梁柱虽有些褪色,却依旧庄严肃穆,殿内传来隐约的诵经声,与山间的鸟鸣、风声交织在一起,格外安宁。
二人并未急着焚香拜佛,只在寺中缓步徜徉。绕过天王殿,便到了大雄宝殿后,眼前骤然一亮。一株千年银杏矗立在庭院中央,树干粗壮,需四五人合抱方可围住,树皮斑驳,沟壑纵横,却依旧枝干挺拔,直指苍穹。枝头的银杏叶已然金黄,如万千蝶翼缀满枝头,在阳光的映照下,灿若云霞,耀眼夺目。微风吹过,叶片簌簌作响,纷纷扬扬地飘落,铺在地上,厚如金毯,踩上去软绵绵的,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梁婉清看得痴了,缓步走上前,俯身拾起一片银杏叶。叶片形似折扇,边缘圆润,色泽金黄透亮,叶脉清晰可见,带着淡淡的草木清香。她一连拾了几片,小心翼翼地托在掌心,指尖轻轻摩挲着叶片的纹路,眼里满是喜爱。“这般好看的银杏叶,倒是少见。” 她转头望向萧景珩,眼底闪烁着欣喜的光芒,将一片最完整的叶子递到他眼前。萧景珩接过叶片,入手微凉,质地柔韧,笑道:“千年古木,吸日月精华,自然不同凡响。婉儿若是喜爱,便多拾几片,回去夹在书册中,也是一番雅趣。” 疏影连忙取出一方素色丝帕,将梁婉清拾来的银杏叶细细包好,妥帖收好。
穿过大雄宝殿西侧的侧门,忽闻水声潺潺,清越悦耳,顺着声音望去,只见一条青石板小径蜿蜒通向屋后。沿小径行约数十步,便见一处小巧的泉眼。泉水自石壁的缝隙中汩汩涌出,水珠晶莹剔透,落在下方的青石板上,溅起细碎的水花,而后汇成一泓清浅的碧潭。潭水约莫丈许见方,颜色是极纯粹的碧色,清澈见底,潭底的卵石与飘落的落叶清晰可辨,偶尔有几尾小鱼在叶间穿梭,灵动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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