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之上,顿时分为主战、主守两派,争论不休。主战者以武将与部分清流御史为主,个个慷慨激昂,言辞铿锵,强调国威不容侵犯,失地必须收复;主守者则多出自户部、工部等掌管钱粮物资的衙门,以及部分较为保守的文臣,他们忧心国力损耗,民生艰难,主张稳妥行事。
萧景珩静立其中,始终未曾发言。他低垂着眼帘,看似平静,心中却早已波澜起伏。他深知,这场争论表面是战略分歧,背后却牵扯着复杂的朝堂势力博弈。赵党虽在去岁倒台,但其残余势力仍在,再加上一些原本就对他近年 rapid rise 心存不满的官员,很可能借此机会发难。去岁力主和议的是他,如今匈奴撕毁盟约大举来犯,他自然成了最易被攻击的靶子。
果然,争论愈演愈烈之际,给事中赵彦突然出列。此人素与旧赵党亲近,此刻目光闪烁,语气带着几分阴阳怪气:“陛下!去岁北疆和议,本为换取边关安宁,休养生息。然如今未及一载,烽烟再起,且凶险更甚往日!当初力主和议者,是否应对今日之局,有所交代?”
此言一出,金殿内顿时安静了几分。不少目光或明或暗地投向萧景珩,有探究,有质疑,也有看好戏的冷漠。旧党残余纷纷颔首,等着看萧景珩如何应对。
元景帝端坐龙庭,面色依旧阴沉,看不出喜怒。他没有制止这场暗流涌动的争论,只是眯着眼,静观其变,仿佛在考量着什么。
萧景珩心知,此刻不能再沉默。若任由质疑蔓延,不仅会动摇朝堂人心,更可能让皇帝对他产生猜忌,届时别说推行御敌之策,恐怕自身都难保。
他深吸一口气,稳步出列。锦袍拂过地面,没有一丝拖沓。走到殿中,他从容不迫地向御座躬身一礼,动作标准而恭敬,起身时,目光澄澈,神色坚定,朗声道:“陛下,诸位大人。匈奴背约,侵我疆土,杀我军民,此乃不争之事实。应对之策,无非战、和、守三者。然,和议已破,匈奴狼子野心,绝无再和之可能。那么请问主守者,匈奴铁骑已至朔州城下,日夜攻城,城中粮草将尽,我们如何‘守’?”
他目光扫过王克庸、周文彬等人,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是靠遣使责问,让匈奴主动退兵?还是靠紧闭城门,坐视朔州陷落?诸位大人可曾想过,朔州乃北疆门户,一旦失守,匈奴铁骑便可长驱直入,越过长城,兵锋直指中原!届时,幽、燕二州危矣,甚至可能危及京师安危!到那时,恐怕再不是‘从长计议’四字所能搪塞的!”
话音落下,主守派几位大臣皆是面色一滞,无人能立刻反驳。
萧景珩语气转为沉痛,目光带着几分悲悯:“至于去岁和议,臣当日便曾在御书房向陛下密奏,和议只为暂缓兵戈,绝非一劳永逸。我们要的,是这短暂的和平,用以练兵、屯田、巩固边防。陛下可还记得,去岁和议之后,臣举荐慕容将军整顿边军,淘汰老弱,新增锐卒三万;又请旨在北疆开垦荒地百万亩,今岁秋收已得粮草数十万石;兵部亦赶制了火器千余件、强弩五千张,尽数运往边关。”
他转向众臣,声音铿锵:“这些,皆是和议带来的喘息之机所造就的成果。如今匈奴虽撕毁盟约,但我朝边军战力已非去岁可比,军械粮草亦有储备,岂能谓和议全无益处?将今日之危,全然归咎于去岁和议,未免有失公允,更是亲者痛、仇者快!”
一番话,既回应了质疑,又摆清了事实,让不少中立派大臣暗自点头。
萧景珩顿了一顿,再次转向元景帝,眼神愈发坚定:“陛下!当务之急,非是争论过往是非,而在击退当前之敌!臣赞同出兵!然出兵非为逞一时之勇,乃为保境安民,扞卫国体!臣有四条具体建议,愿呈陛下圣裁:”
“第一,即刻选派得力大将,率京营精锐三万,并调遣临近北疆的幽、燕二州守军两万,火速驰援朔州,务必在五日内抵达,稳定战线,解朔州之围;”
“第二,传令西北镇、东北镇边军,各出一万骑兵,分别袭扰匈奴左右两翼,使其不能全力南侵,分散朔州前线的压力;”
“第三,遣精干使者,携重金厚礼,秘密联络草原上与左贤王有世仇的拓跋部、贺兰部,许以‘助其夺回草场,通商互市’之利,使其内部分化,若能说服两部从后方袭扰匈奴粮草大营,便是大功;”
“第四,由臣协同户部、工部、兵部,成立军需统筹署,全力保障前线粮草、军械、药材供应。户部负责调度粮草,工部负责军械修补与运输,兵部负责沿途护送,确保援军无后顾之忧!”
这一番陈词,条理清晰,既有对当前危机的清醒认识,又有具体可行的应对策略,既展现了主战的决心,又兼顾了国力的实际情况,顿时让朝堂为之一静。连先前主守的王克庸,也不得不暗自赞叹,萧景珩所言确是老成谋国之道,并非一味好战,而是将战争的规模控制在可承受范围内,多管齐下,胜算更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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