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朝归来,靖安侯府的朱漆大门在身后缓缓闭合,隔绝了皇城根下的喧嚣,却隔不断弥漫在府中那股无形的紧绷气息。往日里洒扫庭院的仆役今日脚步格外匆匆,青石板路上只留下细碎急促的脚步声,每个人都敛声屏气,垂首疾行,眼角的余光不敢随意打量,脸上褪去了往日的平和,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甸甸的凝重。往来于府门与书房之间的,皆是身着藏青色官服或玄色劲装的心腹之人,他们腰间佩刀,步履沉稳,碰面时仅以眼神示意,半句多余的话也无,连呼吸都刻意放轻,仿佛生怕惊扰了这府中暗流涌动的平静。
萧景珩一身石青色朝服,衣摆上绣着的暗纹在秋日微光中若隐若现,他目不斜视地穿过抄手游廊,廊下悬挂的宫灯被秋风拂得轻轻晃动,光影在他挺拔的背影上明明灭灭。沿途侍卫见他走来,皆肃立躬身,右手按在刀柄上,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四周,连大气都不敢喘。萧景珩对此视若无睹,心中早已被朝堂上的暗流与北疆的烽火填满,眉宇间攒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倦意,却丝毫不影响那双眸子的锐利,如鹰隼般扫视过庭院,将府中的戒备尽收眼底,才径直踏入了书房。
“都退下吧。” 他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书房内原本侍立的几名仆役立刻躬身退下,顺手轻轻合上了厚重的木门。只留下展鹏与凌云二人,这两位跟随他多年的心腹,此刻皆是一身劲装,面色肃穆地静立两侧,等候吩咐。
萧景珩走到书案旁,抬手解开朝服的玉带,随手递给上前的侍从,接过侍从递来的月白色常服换上。衣襟掠过肩头时,他微微蹙眉,连日来的朝堂议事与暗中布局,让他肩头的担子愈发沉重,连带着筋骨都有些酸胀。但他并未多作停留,转身便将一卷北疆舆图重重铺在书案上,图卷展开时发出 “哗啦” 一声轻响,在这寂静的书房中格外清晰。舆图上用朱砂标注着密密麻麻的据点,河流山川一目了然,边缘处因常年翻阅已有些磨损。
“展鹏,军情紧急,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萧景珩的手指按在舆图上北疆的边境线,指尖微微用力,沉声道,“陛下已下旨,命我协理北疆军需,同时暗中联络草原诸部。粮草器械乃是前线将士的命脉,半点马虎不得。” 他从书案抽屉中取出一枚鎏金虎符手令,递向展鹏,“你即刻持我手令,前往户部粮仓与工部军械库,协同两部派来的专员,逐一清点库存。粳米、麦麸、压缩军饼需分类统计,弩箭、甲胄、投石机零件务必核清数目,不得有丝毫差错。三日内,第一批军需必须启运北上,延误片刻,便可能让前线将士多受一份磨难。”
他顿了顿,眼神愈发凌厉:“沿途关卡,我已请得陛下手谕,凭我的令牌一律优先放行。但有敢延误懈怠、借机刁难者,无论官职大小,先斩后奏,严惩不贷!”
展鹏双手接过手令,掌心微微发烫,他深知此事不仅关乎前线战局,更是主子在朝堂立足的关键,容不得半点闪失。他猛地抱拳躬身,声音铿锵有力:“属下明白!定不辱使命,三日内必让第一批军需顺利启运!” 说罢,他小心翼翼地将手令收入怀中,转身便要离去,脚步急切却不失沉稳。
“凌云。” 萧景珩叫住另一名心腹,声音刻意压低了几分,带着几分密不透风的凝重,“联络草原部落之事,比军需更为机密,也更为凶险。左贤王势大,对我朝虎视眈眈,草原诸部虽表面依附于他,实则各有心思。” 他伸出手指,点在舆图上几个用墨点标注的位置,“这是乌桓部、拓跋部、库莫奚部的聚居地,他们与左贤王素有嫌隙,是我们可以争取的力量。你亲自挑选二十名绝对可靠的夜不收,皆是精通草原语言、擅长潜行追踪之人,持我密信及靖安侯府的麒麟信物,分头潜入草原,设法见到这三部的头人。”
他凝视着凌云,语气恳切而坚定:“记住,交涉之时,许之以利 —— 战后开放边境互市,给予盐铁通商特权;动之以情 —— 提及往年草原遭灾时,我朝曾暗中接济粮草之恩;更要晓以利害 —— 左贤王野心勃勃,若其吞并诸部,他们迟早会沦为附庸,唯有与我朝联手,才能保住部落根基。左贤王内部并非铁板一块,若能策动他们内乱,或是至少让他们按兵不动,牵制左贤王的兵力,于我朝便是大功一件。此事成败,直接关乎北疆战局走向,务必谨慎行事,切勿暴露行踪!”
凌云眼中闪过一丝决然之色,他深知此行九死一生,草原之上不仅有左贤王的耳目,更有恶劣的自然环境,但主子的托付,他万死不辞。他同样抱拳躬身,声音低沉而坚定:“侯爷放心!属下必殚精竭虑,设法联络三部头人,哪怕粉身碎骨,也绝不误了大事!”
安排完这两件最紧迫之事,萧景珩抬手揉了揉眉心,连日来的操劳让他太阳穴突突直跳。他转向一直静立在角落的管家,管家已是满头华发,跟随萧府多年,沉稳可靠,是府中最值得信任的人。“老管家,府中近日需加强戒备。” 他缓缓开口,“关闭西侧小门,只留正门与东侧角门供人出入,正门增设四名侍卫,皆配强弩,对出入人员严格盘查。凡有陌生面孔靠近府邸,或是收到不明来历的拜帖、礼物,一律严查细问,必要时可直接扣下,待我亲自过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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