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慕白把那半片蓝布在掌心摊平,对着晨光仔细瞧了瞧布纹。王铁柱蹲在一旁,嘴里叼着根草茎,眼睛直勾勾盯着那布角:“头儿,这要是缝回去,能凑成一件工装不?”
“缝回去也没人敢穿。”李慕白把布收进衣兜,“穿了就得进大队部喝茶。”
他转身从墙角搬出几个竹篓,一个个翻过来检查底板。昨夜修的那几个结打得结实,可再结实也防不住暗处的手。他伸手摸了摸“Ⅱ”号篓内壁刻的记号,指尖蹭过那道浅浅的“Ⅱ”,心里有了谱。
“从今天起,咱们不光送菜,还得送‘饵’。”他说着,把一个新篓子拎出来,底部垫了双层干草,中间夹了张薄油纸,“真货藏中间,这篓放最后,装得松一点,让人看着就想动手。”
王铁柱挠头:“可咱就这几个人,谁盯着路?”
“你不是昨儿看见王大虎溜出后门了?”李慕白把篓子摆正,“他能跟,咱们就不能反着跟?”
话音刚落,苏婉清推门进来,手里拎着个布包,一进门就往桌上放:“刚烙的葱花饼,趁热吃。听说你们今早又要提前走?”
“提前一刻钟。”李慕白接过饼,咬了一口,“人算不如天算,咱得抢个先手。”
苏婉清瞥了眼那堆竹篓:“你这阵仗,倒像是要去打伏击。”
“差不多。”他抹了抹嘴,“送菜是明线,查人是暗活。你要是真想去县城,不如换个法子——别在后仓晃悠,去供销社门口坐坐,看谁在那儿来回打转。”
她眼睛一亮:“你是说,有人在城里也有眼线?”
“菜还没进城,味儿就先传出去了,不奇怪?”李慕白把最后一口饼塞进嘴里,“昨儿那批菜被人剪了绳、捂了布,可县城那边压根不知道要出事,说明消息是从咱们这儿走漏的。”
王铁柱一拍大腿:“合着内鬼就在合作社里?”
“我没说。”李慕白摆手,“但谁最近老问‘今天送几车’‘走哪条道’‘几点发车’,你心里得有本账。”
三人凑在桌边,低声商量起来。李慕白画了张简易路线图,标出三段最容易下手的地段:鹰嘴崖下坡、石脊沟岔口、老槐树转弯。每段安排一人暗中跟随,统一用鸟叫传信——短两声是正常,长一短是发现目标。
“不能正面碰。”李慕白强调,“看见人,记脸、记衣、记时间,回来报。咱们现在要的是证据,不是打架。”
王铁柱点头如捣蒜,临走前李慕白塞给他一块旧怀表:“拿着,记下人出现的时辰。准点比鸡叫还灵。”
太阳刚爬过山头,车队准时出发。李慕白亲自押车,把“Ⅱ”号篓放在车尾最显眼的位置。车轮碾过土路,扬起一阵灰。他回头看了眼藏在坡后的王铁柱,对方缩在灌木丛里,只露出一双眼睛,活像只盯兔子的土狗。
车走后,李慕白没回屋,径直往村委办公室去了。老支书张大山正蹲在门口晒太阳,手里捏着份报纸,见他来了,笑呵呵地让座。
“事儿不小吧?看你这脸,比腌了三天的咸菜还沉。”
李慕白也不绕弯,掏出那截被剪断的麻绳和几粒湿泥,摆在石桌上:“支书,您给掌掌眼。这泥,是河滩的,可咱们运菜从不走那边。绳子是剪的,刀口利落,不是野物能干出来的。”
张大山眯眼看了看,又用指甲刮了刮泥粒,放在阳光下晾着:“外贼好认,家贼难防啊。你这合作社里,有没有谁最近总打听发车时辰?”
“有。”李慕白点头,“前天老李头问我要路线图,说是要帮着规划运力。”
“他?七十岁的人,眼都花了,看啥路线?”张大山冷笑,“还有谁?”
“小刘前天请假,说家里有事,结果我听说他去了李富贵家喝酒。”
张大山把泥粒往窗台一搁:“先晒干,回头让赵老汉看看。他走了一辈子山道,认土比认人还准。”
李慕白记下这话,临走时张大山拍了拍他肩膀:“查归查,别打草惊蛇。你现在是风口上的人,一动,蛇就抬头。”
中午刚过,王铁柱蹽着腿冲进院子,鞋上全是泥:“头儿!成了!”
“人抓着了?”
“不是抓,是堵!”王铁柱喘着粗气,“我躲在鹰嘴崖那片灌木后头,眼瞅着一个黑影从坡下猫上来,一路跟着车到石脊沟。我学了声斑鸠叫,柱子哥和二愣子从两边包过去,直接把他按在沟边!”
“带回来了?”
“在仓库后头蹲着呢,裤腿上全是河滩的沙泥,还沾着点蓝布丝,跟您那片一模一样!”
李慕白起身就走。仓库角落里,一个三十来岁的汉子被绳子轻轻绑着,不是真捆,是吓的。他缩在墙根,脸色发白,一看就是没干过大事的主。
李慕白搬了条板凳坐下,也不说话,只把那半片蓝布拿出来,摊在膝盖上。
汉子眼睛直了。
“这布,熟不熟?”李慕白问。
“我……我没……”
“你没干,那你裤腿上的泥咋解释?河滩的沙,三里外才有的土。你一个种菜的,半夜去那儿干啥?捞蛤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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