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慕白把“Ⅲ”号竹篓码进车厢正中时,日头已经偏西。王铁柱蹲在车尾,盯着那道新刻的标记,嘴里念叨:“这回是‘三’了,下回是不是该刻‘万’字,图个吉利?”
“刻个‘赢’字也行,就怕李富贵看了连夜改名叫李输光。”李慕白拍了拍竹篓,“咱们这路走稳了,菜送得快,人也精神了,该考虑下一步了。”
第二天一早,王经理亲自站在商超后仓门口等他,手里捏着一张纸,脸上笑得像刚啃完西瓜的娃。他一见李慕白跳下车,立马迎上来:“老规矩?今儿可不按老规矩来了!”
李慕白挑眉:“怎么,菜不满意?”
“满意得恨不得把秤砣吞了!”王经理把纸拍他手里,“从明儿起,日供翻倍!你们要是供得上,我全收!”
纸上密密麻麻列着品类和数量,李慕白扫了一眼,心里盘算起来。翻倍不是难事,老路跑顺了,运力绰绰有余。难的是——他抬头看了看王经理,“城里其他摊主,怕是要炸锅。”
“炸就炸呗。”王经理一摊手,“我只认菜,不认人。你这‘窑火鲜’,叶子带露水,根子带土香,城里老太太抢着要。她们说,这菜吃着有‘小时候的味道’。”
“那我得赶紧申请个‘童年牌’。”李慕白笑着把纸折好塞进怀里,“明儿就加量。”
可刚回村,风就变了。
王铁柱赶集回来,手里拎着半把蔫黄瓜,脸拉得比驴还长:“哥,出事了。县城西市、南门、北桥,七八个摊子全在甩卖,‘本地鲜菜,半价处理’,横幅扯得比招婿还热闹。”
“甩卖?”李慕白接过黄瓜,叶子发黄,茎部发软,“这哪是鲜菜,这是‘昨日剩菜’。”
“还不止。”王铁柱压低声音,“他们专挑咱们送货前后那阵子降价,一车刚卸完,那边价就跌三成。这不是做生意,是打擂台。”
李慕白把黄瓜往桌上一放,冷笑:“擂台我也上过,不过是赤手空拳,他们倒想拿秤砣砸人。”
当天下午,合作社堂屋里挤满了人。李慕白把王经理的订单贴在墙上,又把王铁柱带回来的降价传单钉在旁边,两相对比,像极了“良币”和“劣币”站一块儿比身高。
“有人想用低价把咱们挤出去。”李慕白环视一圈,“我问一句,咱们跟不跟?”
底下嗡嗡一片。有人嘀咕:“降一成也赚,总比没生意强。”还有人说:“要不先降两天,等他们累了,咱们再涨回来?”
李慕白没急着反驳,而是转身从角落搬出“Ⅱ”号竹篓,掀开油纸,一把青菜拎出来,叶片脆得能当尺子使。他又从筐里抓了把市面降价菜,蔫头耷脑,一捏就断。
“你们说,城里人是傻子吗?”他把两把菜并排放在桌上,“一边是早上刚离地的,一边是前天剩的,谁吃得出差别?”
“王铁柱他二婶说了,现在城里人挑菜,专看叶脉清不清,根须齐不齐。”王铁柱突然插话,“还有人问,这菜是不是‘有机’的。”
“有机?”李慕白一愣,随即笑出声,“咱这菜连化肥都没碰过,土里长的,露水养的,不是有机是啥?回头我编个顺口溜:‘无药无肥无套路,吃了不上医院路’。”
众人哄笑,气氛松了下来。
李慕白趁势道:“降价是短刀,割得快,也短命。咱们不玩那一套。从明儿起,菜分三等——特级送商超,一级送食堂,二级做腌菜。每批菜贴标签,注明采摘时间、运输时长。谁要是收到不新鲜的,退!烂了的,赔!”
“这……会不会太狠?”有人迟疑。
“狠?”李慕白一拍桌子,“咱们狠的是标准,不是价格。顾客花一分,得一分的货。他们要是觉得贵,就去买那堆‘昨日剩菜’。等他们吃坏了肚子,才知道啥叫‘便宜没好货’。”
会议散了,多数人点头称是。王铁柱临走还嘀咕:“要不咱再加个‘菜谱赠送’?买菜送两道家常菜做法,苏婉清写,字好看,菜更香。”
“这主意绝了。”李慕白点头,“回头让她写个《蔫菜起死回生指南》,专治那些买便宜菜的后悔药。”
傍晚,赵老汉背着一筐山菌子回来,在村口老槐树下拦住他:“城里风向不对。我卖完货,听见几个菜贩嘀咕,说要‘查清背阴坡的道儿,卡他七寸’。”
李慕白眉头一跳:“他们打听咱的路?”
“可不是。”赵老汉压低嗓门,“还有人问,你们是不是夜里偷运,不然咋这么快?”
“看来是盯上咱们的命脉了。”李慕白眯起眼,“不怕他们查,就怕他们不懂——快,靠的是路;稳,靠的是心。”
第二天,合作社门口挂出新告示:“窑火鲜菜,分级供应,准时送达,不鲜包退。”底下还画了个歪歪扭扭的太阳,标注“七点前出村,十一点前到仓”。
李富贵在自家屋顶用破镜望了一上午,气得把镜片摔在地上:“好啊,不降价?行,我让你‘鲜’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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