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慕白把那张画了纹路的纸折好塞进本子时,天刚亮。他没回屋,直接去了灶房,从米缸底下摸出那半块青石片,放在桌上,又把昨夜临摹的刻痕图铺开。两样东西并排一摆,弧线走向、转折角度,连那三个点的间距都分毫不差,像是用一把尺子量过。
他盯着看了半分钟,忽然咧嘴一笑:“咱家祖上要是搞测绘,那帮专家得下岗。”
话音没落,外头传来脚步声,王铁柱扛着扁担进来,嘴里还叼着根草:“哥,基质都铺完了,苏婉清说晚上给你炖鸡补觉——你这黑眼圈,跟被驴踢了似的。”
“补什么觉,”李慕白把青石片揣兜里,“我昨晚睡得可香,梦见自己成了县志办主任,专门管盖章。”
王铁柱一愣:“你又犯贫了?”
“正经事。”他起身拍了拍裤子,“我得去趟县城,查点老黄历。”
“查黄历?今儿不宜动土啊。”
“我不是要动土,是动脑子。”李慕白拎起帆布包,“你跟老支书说一声,中午前回来。”
县城图书馆在供销社后头,灰砖房,门框歪得像被谁踹过一脚。管理员是个戴圆框眼镜的老头,正拿毛笔在登记本上写写画画。李慕白递上介绍信,说是公社派来研究本地建筑沿革的,想查五十年代的县志。
老头抬眼打量他:“你?研究建筑?”
“对,”李慕白笑眯眯,“尤其是那些盖了一半又停工的,特别有研究价值。”
老头哼了一声,慢悠悠起身,从架子上抽出一本泛黄的册子,封皮写着《清河县志(1951-1955)》,往桌上一放:“只能看,不能抄,不能带出。”
李慕白道了谢,翻开目录,手指一路滑到“基建工程”条目,果然找到一条:“1952年,筹建副食品加工厂,选址东郊李家旧庄田,地基施工中掘出古物若干,封存处理,不作公开。”
他心里咯噔一下,继续往下翻,在一页边缘发现一行铅笔字,字迹潦草:“五二年三月,李氏后人拒领祖产。”
他不动声色,掏出笔记本抄下原文,又问老头:“这‘李家旧庄田’,现在还有人提吗?”
老头推了推眼镜:“谁提那?都土埋了。不过早年那片地叫‘龙脊坡’,老辈人说底下有气,种啥长啥,菜叶子都比别处厚。”
“底下有气?”李慕白挑眉。
“可不是,”老头吹了口茶,“说那地脉通着山根,夜里猫头鹰都不落那儿。迷信话,你也别当真。”
李慕白点头,心里却像被钩子勾了一下。他合上县志,又翻了几页基建图纸,确认副食品厂的位置和自家祖宅、祖坟三点一线,几乎笔直。他低头在本子上画了个三角,用尺子连了连,自言自语:“这哪是巧合,这是祖传GPS。”
出了图书馆,他没急着回村,反而拐进供销社买了包烟、两块糖,又去药铺问了问后山采药的路线。药铺老板说赵老汉这两天在北坡找野山参,一去就是三四天。
李慕白拎着东西就往山里走。走到半山腰,天已近午,他坐在石头上啃干粮,正巧碰上村里的放牛娃。
“李哥!赵爷爷在鹰嘴崖那边,说要挖一株‘七叶一枝花’!”
“七叶一枝花?”李慕白笑了,“那玩意儿能治相思病不?”
“治啥病我不知道,反正他带了锄头,说值五块钱。”
李慕白谢过孩子,顺着小路往北。一个多小时后,在一处陡坡下找到了赵老汉。老头正蹲在石头缝里,手里捏着一株带根的草药,嘴里哼着不知名的小调。
“赵叔,采着宝了?”
赵老汉回头一看是他,咧嘴一笑:“哟,稀客啊!你不是忙着卖菜发财吗,咋有空上山?”
“发财哪有您这山里自在。”李慕白递上烟,“我来请教点事。”
“说吧,”赵老汉接过烟,点上,“只要不是问我有没有见过龙,啥都好说。”
“龙没见着,”李慕白掏出本子,翻开一页,“但我见着个老图腾,想问问您知不知道‘龙脊坡’的来历。”
赵老汉抽了口烟,眯起眼:“那地方?邪性。”
“怎么邪性?”
“早年没人敢在那儿盖房,”赵老汉吐出一口烟圈,“说地底下有‘根’,夜里会动。草长得歪,水往下渗得快,牲口路过都绕道。五十年代建厂时,打地基的工人半夜听见地里响,像有人敲钟,吓得集体罢工。”
李慕白心跳一快:“后来呢?”
“后来?”赵老汉冷笑,“上头说是老鼠闹的,封了口,把东西全埋了。可那批工人里有个叫李瞎子他爹的,是监工,据说当晚看见地缝里冒蓝光,第二天就疯了,逢人就说‘地眼开了’。”
李慕白手指一紧:“您信这些?”
“我信不信不重要,”赵老汉盯着他,“重要的是,你为啥突然问这个?”
“好奇呗。”李慕白笑,“咱祖上是不是在这儿埋了金元宝?我寻思着,要是真有,也得分您一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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