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博士,这是镇北王府的帖子。小书童捧着叠烫金拜帖踉跄进门,发顶的小辫被穿堂风掀得乱颤,说世子与侧妃拌了嘴,求您的和气羹调和。
回了。苏晏清头也不抬,指尖在《膳政录》的卷角划出浅痕。
案上摆着刚拟好的木牌,墨迹未干:求羹需呈纷争由、共食人,经审方授。
可......书童望着院外排到影壁的车马,喉结动了动,沈助教方才还说,这月已有三十七拨人递了帖子。
话音未落,穿竹布衫的身影掀帘进来。
沈砚的青衫下摆沾着草屑,显然刚从太学讲堂赶过来,腰间的玉牌撞在桌角,发出清脆的响:晏清,你当真要设这门槛?他捏着份刚誊抄的求方名录,指节因用力泛白,左都御史家的嫡庶争产,右军都督府的将校互讦,连西市米行的东家与账房闹掰都来求羹——你当这是茶肆说书?
苏晏清合上书卷,抬眼时眸中泛着茶盏里的清光:沈兄可知,上月我给工部两位侍郎调羹,他们争的是河工拨款。
我在汤里加了马齿苋,取之意;又放了蜜枣,喻。她指尖轻点名录上镇北王府四字,可若只给方子,不审事由......
他们便只会当这是能消气的甜汤。沈砚突然顿住,盯着案头的木牌,喉结滚动两下,你是要让每碗羹都成......成和解的契约。
正是。苏晏清将木牌推过去,墨迹在阳光下渐次深浓,若连为何争执都不愿说清,连与谁共食都不肯指明,这羹喝下去,反会让变成笑话。
院外忽有鸾铃响动。
穿绯色云纹官服的礼部员外郎踩着方步进来,腰间金鱼袋晃得人眼花。
他身后两个仆役抬着朱漆食盒,掀开时,翡翠盘里的珊瑚珠子与和田玉牌撞出脆响:苏博士,这是我家主子的一点心意。
不知是哪位贵人?苏晏清垂眸扫过食盒,指尖在案下轻轻掐了掐——珊瑚珠是南海贡品,寻常人家见都难见。
自然是宫里的贵人。员外郎抚着胡须笑,说您这和气羹最是养人,想讨个御用版配方。他压低声音,若得您成全,来年春闱......
这羹不是补药。苏晏清截断他的话,声音像浸了秋露的竹枝,它要的是共食之人同舀一勺,同喝一碗。
若无人共酌,独饮反而生怨。
员外郎的笑僵在脸上,金鱼袋随着胸膛起伏轻颤:苏博士如今连天子恩赏都敢推,是嫌官太小?
学生不敢。苏晏清起身,广袖扫过案头木牌,和气成了攀附之阶,这锅,便不必再熬了。
廊外突然响起玄铁相撞的清响。
萧决裹着玄色大氅跨进门,袍角带起的风卷得案上名录哗哗翻页。
他目光扫过礼部官员,唇角抿成冷硬的线:玄镜司刚接北境军报——突厥破了雁门关,边军断粮七日。他顿了顿,指节叩在食盒上,你们在这儿争一碗汤的名头?
员外郎的冷汗顺着鬓角往下淌,连食盒都忘了收,踉跄着往外退:下官......下官这就回禀。
暮色漫进膳房时,沈砚盯着灶上的太极鼎直搓手:和气羹为军粮?
去汤留膏,压饼成砖?
这得改多少火候?
换多少配料?
所以要借势。苏晏清从妆匣里取出半枚金匙,在残图上比了比,皇上准了和议膳坊,又赐银五百两——我明日便上书,请将膳坊纳入兵部协理体系。她抬眼时,烛火在眼底跳成两簇小灯,沈兄,你可知我祖父当年为何被称为活菩萨
因他的活人粥救了三州灾民。崔嬷嬷端着药盏进来,手背上的老年斑在烛下泛着暖光,可那粥要慢熬三个时辰,边军在雪地里,哪等得及?
所以要。苏晏清将金匙按在鼎心,严丝合缝的咔嗒声惊得烛芯爆了个花,去汤留膏,是为了能存三个月;压饼成砖,是为了扛得住马驮雪埋;沸水即食......她指尖划过残图上的二字,是为了让将士们在马背上、战壕里,也能喝上一口热的。
沈砚突然抓起残图,烛火映得他眼眶发红:你这哪是改羹,是要把厨房变成兵房!
本来就是。苏晏清将残图小心收进锦盒,食能安邦,也能定国。
第二日早朝的钟声刚歇,陆九章的奏本便被呈了上去。
苏晏清立在丹墀下,望着金殿上的蟠龙柱,听着殿内传来的议论——
女官竟想以灶台换帅台?
若真能三日不炊而饱,确为奇策。
准试一月,若成,赐金灶牌,许调国子监匠作、户部粮库。
当字出口的瞬间,苏晏清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
她跪下行礼时,袖中残图的边角硌着腕骨——这不是一碗汤的事,是能否真正踏入军国大事的生死考。
回坊的马车里,崔嬷嬷掀着车帘低语:尚膳监昨夜派人来,说要学习御膳规制,挖走了灶下旧灰,还换了新柴。
苏晏清的手指在车帘上顿住。
她望着膳坊烟囱——往日里那缕熟悉的松木香不见了,飘着的是新柴的青涩味。
他们怕的不是我做汤。她突然轻笑,眼尾的泪痣在暮色里忽明忽暗,是怕我把变成。
进灶房时,她亲手撩起裙角,从砖缝里摸出个旧火折子。
火星溅在新柴上,噼啪声里,松木香混着桦木的清苦腾起。
她望着跳动的火苗,将半枚金匙贴在鼎上:祖父,您教我火候在心......
灶火映得她眼底锋芒毕现,今日,我要烧一锅能打仗的饭。
军粮试制令下,苏晏清立时限:七日出样,半月成法。
她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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