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一名小吏颤抖着报来:“回校尉……霉变蒸粮,共计八万石。而‘晏清砖’库存……不足千。”
陈校尉立于仓中,手中火把映出他紧锁的眉头。
他望着那如山般倾颓的旧粮,又低头看向腰间新颁的“军炊令”,忽然冷笑一声。
他将火把高高举起,照亮整座仓库,声音低沉却如惊雷滚过:
“即日起——”即日起——所有军粮转产速炊砖,旧法粮三日内焚毁。”
陈校尉的声音在空旷的仓廪间回荡,如铁石落地,激起层层回响。
火把映照着他冷峻的侧脸,那道自眉骨斜划至下颌的旧疤微微抽动,像一头蛰伏已久的猛兽终于睁开了眼。
他话音未落,已有小吏扑跪上前,声音发颤:“陈校尉!使不得啊!这八万石虽有霉变,尚可掺用,若尽数焚毁,军中粮饷恐难接续……且转运司尚未批复,您一人决断,怕是要担通天之罪!”
“罪?”陈校尉冷笑,目光如刀扫过众人,“前线将士若因腐粮致疫,断的是肠子,塌的是军心。谁来担这个罪?你们?还是那些躲在账本后头喝人血的蛀虫?”
他不再多言,抽出腰间佩刀,寒光一闪,刀锋直劈而下——“砰”地一声,一袋霉粮应声裂开,黑灰般的碎米倾泻而出,几只肥硕的米虫簌簌爬动,在火光下泛着令人作呕的油光。
“再敢藏私,以此为例。”
刀尖挑起半截发霉的米砖,陈校尉举至唇边,猛地咬下一口。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
他却缓缓咀嚼,面色不变,只眼底翻涌着深不见底的怒意。
“尝过了。这就是他们想喂给北境将士的‘军粮’。”他吐出残渣,声音低哑却如惊雷,“我陈砚不是什么清流文官,不懂什么仁政德治。我只知道,我兄弟死在边关雪地里,不是死于敌手,是饿死的。从今日起,江南军粮,只准出‘晏清砖’——一块都不能少,一粒都不能烂。”
无人再敢多言。
亲兵列队而入,持火把分列粮堆两侧。
火舌舔上霉粮的那一刻,浓烟裹挟着焦苦味冲天而起,映得整座官仓如炼狱般猩红。
消息如野火燎原,一夜之间烧遍江南三道。
粮商震恐,旧吏噤声,而那些曾被压榨得喘不过气的米坊匠人、漕运脚夫,却在街头巷尾低声传诵:“苏博士的人,动了真格。”
三日后,苏晏清立于新建的军炊司大堂。
青砖铺地,梁柱未饰金彩,唯正中一方铜碾静静安放,碾轮崭新,铜面镌着“民食为天”四字。
老碾头率百匠跪拜于前,双手捧印,老泪纵横:“苏家的碾子,三十年沉寂,今日终于重掌江南粮命!”
苏晏清未受拜,亦未取印。
她缓步上前,将兵部敕令轻轻置于铜碾之上,声音清越如泉:
“从今往后,这碾子不归我,不归官,只归能吃饱饭的人。”
风穿堂而过,卷起她素色衣角。
她凝视那方敕令,心中却无半分得意。
权柄在手,不过是一把双刃刀。
她祖父曾说:“炊事者,治世之基也。”可如今她才明白,食政之重,不在灶火,而在人心博弈的深渊。
夜深人静,她独坐灯下,翻开祖父遗下的《炊政手札》。
泛黄纸页间,字迹苍劲,记录着百年御膳更迭、粮政得失。
她翻至“权”字篇,提笔,在空白处缓缓写下:
“食政之权,不在敕令,在人心。”
窗外,江风浩荡。
第一支由她完全掌控的军粮船队正悄然启航,龙纹封砖整齐码放,船帆上“江南军炊司”五字在月光下凛然生辉,破浪北上,驶向未知的朝堂风云。
她合上手札,目光落于书架最深处一函尘封旧档——《南疆贡品录》。
指尖轻触,忽觉书页边缘略有异样。
她微微一怔,将册子抽出,就着烛光细细翻检。
直至永昌三年冬页,一行小字映入眼帘:
“永昌三年冬,采办使周某领银三百两。”
她瞳孔微缩,指尖顿住。
周某?——是周怀瑾吗?
而那一年,正是祖父被构陷“以食谋逆”的前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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