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从张砚跪在太极宫外的青石阶上,寒风卷着灰烬扑打在他佝偻的脊背上。
他怀中的伪典稿尚未交出,指尖还触着那“御膳九章”四字——可就在那一瞬,一股浓烈的腐油腻味竟从舌尖直冲鼻腔,仿佛有人将熬过三遍猪油的锅底刮下来塞进他嘴里。
舌根发麻,喉头一紧,他猛地伏地干呕,却只吐出几口酸水与血沫。
不是幻觉。
那是他亲手删改《民食卷》时,躲在偏房烛火下颤抖执笔的记忆反噬。
墨臭混着妻儿临终前的气息,如毒蛇缠心。
而此刻,殿内传来的声浪层层叠叠:孩童哼着母亲教的饭谣,老妇念叨“饼要多放盐才有力气”,卖炊饼的小贩吆喝声粗哑却热腾腾……这些声音本该寻常,如今却像铁锤一下下砸开他封死多年的记忆之门。
“我……我改了‘战地炊饼’的盐量!”他嘶吼出声,嗓音撕裂如裂帛,“原方三钱半,我减至一钱……说是‘奢靡不可传’!可将士行军百里,汗透重甲,若无足盐……会渴死的!会活活渴死在边关雪地里啊!”
话音未落,他又是一阵剧烈咳喘,鲜血顺着嘴角蜿蜒而下,滴在伪典稿上,洇开一片暗红。
那“御”字被血浸透,竟似化作了“饿”的形影。
阶前梁封笔伫立不动,铁剪横握手中,指节泛白。
他本是奉命肃清“越礼之文”的执刑者,向来信奉一字一规、不容僭越。
可眼前这人,连字都写不全,右手残缺,改字时笔画歪斜,分明是个卑微小吏,却被推上风口浪尖,替权贵背负篡典之罪。
他盯着张砚手中那份染血的稿纸,喃喃道:“他……连字都写不全,怎敢称正?又凭什么,由我们来定何为伪?”
殿中,苏晏清已拾起那份从张砚身侧滑落的伪典。
她未曾怒斥,亦未宣判,只是静静将它投入金锅之中。
火焰腾起,映照她清冷面容,锅底绿纹骤然流转,如同万千脉络苏醒。
“你们以为,改几个字,就能抹去千万人的饿?”她的声音不高,却穿透整个大殿,“能烧掉的是纸,烧不掉的是味;压得住的是声,压不住的是命。”
随着火势升腾,她启唇诵读——不是伪典,而是早已铭刻于心的《民食卷》全文。
每一句,每一段,皆出自历代百姓躬耕灶煮的血泪经验。
而这诵读,并非寻常言语,而是以“味文共感”二阶之力,逆向震荡那些曾批阅伪典、默许删改的官员心神。
刹那间,朝堂之上,数十双眼睛猛然睁大。
严礼翁正在府中批阅文书,忽觉脑中一阵剧痛,眼前浮现边关士卒啃食冰硬炊饼的画面——那人嘴唇干裂出血,眼中只剩空茫。
他手中的笔陡然一颤,墨滴坠落,如血般猩红,在纸上晕开,只余一行歪斜不成体的字迹:“我……看不见了。”
与此同时,几位曾附议删典的大臣纷纷面色惨白,扶额低呼。
有人看见灾民剥树皮充饥,有人听见孩童拾取残羹时碗碎之声——那是他们刻意忽略的“琐事”,如今却化作心魔,反噬而来。
风过宫墙,卷起余烟。
梁封笔缓缓松开铁剪,任其垂落身侧。
他望着那埋葬无数民间抄本的焚书坑,忽然转身,一步步走向院角荒土,默默掘坑,将那柄象征裁断正伪的铁剪,深埋其中。
苏晏清立于宫阶最高处,遥望皇城之外。
晨曦初破,万家灶烟袅袅升起,那是最平凡、最坚韧的人间气息。
她轻声道:
“你们烧书,是怕味乱;可真正的乱,是让百姓连味道都不敢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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