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焰将他的影子拉得极长,覆在太庙斑驳的铜门之上,仿佛一个时代正缓缓伏首认罪。
当《大礼食制》最后一片灰烬投入鼎中,火光骤然一凝,随即翻涌而起,青焰腾跃间,竟在铜壁映出一行虚浮文字——
“吾祖曾窃灾粮三车,致九村饿毙。”
字迹歪斜,似由垂死之人以指代笔、以血为墨所书。
百官无不倒吸一口冷气,有人踉跄后退,有人当场跪倒。
这不仅是严家的罪,更是百年来高坐庙堂者共谋的沉默。
严礼翁浑身颤抖,却不再逃避。
他仰头望着那行字,声音干涩如枯叶刮地:“这是我祖父临终前所录,藏于家谱夹层……我父辈皆不敢言。他们说,‘礼不可坠,名不可毁’。可今日我才明白——不是礼崩了,是我们把人忘了。”
话音未落,鼎中火焰忽地暴涨,竟自烈焰中浮现出九道模糊人影。
影影绰绰,衣衫褴褛,骨瘦如柴,齐齐向严礼翁揖拜,无声无息,唯有风过残灶时带起的一声呜咽。
他猛地扑倒在地,额头重重磕入灰烬之中,嘶声道:“儿……替你们谢罪!”
那一拜,不只是严氏一脉的忏悔,更是整个执礼阶层对苍生的低头。
曾经高高在上的“礼”,此刻碎成灰,混着血与泪,沉入大地。
苏晏清静立高台,双目虽盲,心却比任何时候都清明。
她感知不到火光,却能“听”到火焰的变化——它不再暴烈灼人,反而温润绵长,如同冬夜炉边一碗热粥的呼吸。
她的指尖轻抚膝上金锅,锅身微震,似有回应。
“味非审判,是唤醒。”她低声说道,语气平静,却字字如钉入人心,“我们用三百年的规矩遮住了三千里的哭声。现在,该还回来了。”
她抬手,示意老鼎判上前。
“将《民声外篇》与《赎罪录》并入《膳典》正册,另立一卷。”
老鼎判肃然领命:“请赐卷名。”
苏晏清沉默片刻,唇间吐出二字:“灰卷。”
灰,是焚尽旧制的余烬,也是新生的土壤。
阿震心从阴影中走出,身后两名炊火阁弟子抬来一面巨鼓——镇阁之鼓,百年未曾轻动。
鼓面新刻四字,刀痕犹湿:食债血偿。
鼓槌悬空,只待一声惊雷。
而小传卷悄然蹲下身,十指拂过鼎沿,掬起一撮尚带余温的灶灰,紧紧藏入怀中。
她仰起脸,虽看不见世界,却仿佛听见了巷口母亲熬粥时的哼唱。
她低语:“我要把它带回巷口,让阿娘也闻一闻……原来,我们也曾被记得。”
苏晏清听着这一切,心中并无胜利的喜悦,只有深沉的疲惫与清醒。
她知道,这一锅煮的是命,是那些被遗忘在史册之外的蝼蚁之身;可接下来……要煮的,是权。
权力不会因一场祭礼就松动分毫。真正的风暴,还在后面。
风掠过太庙,卷起几片灰烬,飘向宫城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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