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如今,这十一个字像一把钝刀,慢慢割开他多年筑起的铁壁。
密报仍在案上摊着——三州十七名巡吏“味感复苏”,或私纵炊户,或弃铜环于野,更有甚者,竟将“素心粥”藏入值夜囊中自饮。
这些曾宣誓断情绝欲、只认官定之味的执法者,竟因一碗无盐寡淡的素粥,重拾了舌尖上的记忆。
他闭上眼,鼻尖却忽然浮起一股气息:粗陶碗边沿的裂痕硌着嘴唇,米粒夹着红薯块在舌间软烂,几粒豆子带着泥土味,滚烫地滑入喉咙——那是七岁那年的冬天,父亲饿死在田埂,母亲病卧不起,村中邻里悄悄凑了一碗杂粮粥送至门前。
没人署名,没人邀功,只有一句:“娃,吃了,活下来。”
那一口,是他活到今日的根。
而今,他执掌膳统令,以“正味”之名焚灶毁镬,将百姓手中一口锅视为乱政之源。
可那些灶火里升腾的,当真是叛逆吗?
还是说,正是这千家万户各自煨着的一缕烟火,才是王朝未曾断绝的命脉?
暴雨后的风从窗隙钻入,再次掀动书页。
这一次,《素心记》翻到了末篇,赫然一句批注跃入眼帘,亦是苏晏清亲笔添写:“统味者控喉舌,传心者暖肺腑。”
谢云章猛地起身,衣袖扫落朱笔,墨汁泼洒如血。
“备轿,去库房。”
夜色深沉,膳统司地下石库阴冷森然。
三百具黑漆木匣层层叠放,每一匣都贴着“黑镬案”封条,记载着十年来查抄的民间私灶名录、灶主姓名、罪状供词。
这些卷宗一旦点燃,便是彻底抹去百灶传承的凭证。
梁熄火闻讯赶来,跪在石阶之下,声音颤抖:“大人!此乃先帝钦批要案,留档以儆效尤!若毁之,恐动摇法统根基!”
谢云章立于火盆前,手中火折微光映照着他冷峻侧脸。
他未看梁熄火,只将一份卷宗投入焰中。
火舌舔舐纸面,“陈遗膳”三字转瞬化为灰蝶飞舞。
“你可知我为何入膳统?”他终于开口,声音低哑,“不是为灭烟火,是为不让任何人再饿死街头。”
又一卷焚起,火光中浮现出乌镇村落里那碗清水浮叶的画面——无味之味,却让巡吏落泪。
“我们想统一味道,可人心从来不是炉灶,压不住,也盖不严。”他轻声道,“火可禁一时,心难统一世。”
火焰越烧越旺,映得整座石库如炼狱重生。
与此同时,城南陋巷,清粥小铺灯影摇曳。
苏晏清正将最后一勺晾好的素心粥倒入陶罐,动作轻缓。
萧决推门而入,玄镜司的黑袍沾着夜露,他递过一张刚截获的密线简报:“江南三州,十七人脱环。”
她接过,目光掠过字句,唇角微扬,却不喜形于色。
“不是脱环,”她轻轻摇头,“是心醒了。”
她走到窗前,望着远处宫城高墙之上仍未熄灭的一盏官灯,低语似叹:
“他还没回头,但火苗,已钻进石缝了。”
风穿巷而过,吹动檐下风铃,叮咚一声,像是某种无声的应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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