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纸上映出的那个身影安静而坚定——苏晏清独坐灶前,炉火微红,映着她低垂的眼睫和沉静的侧脸。
那一锅素粥正缓缓翻滚,米香清淡如雾,却仿佛能穿透岁月的尘封,唤醒人心最深处的记忆。
他推门而入时,脚步虚浮,似踏在虚空之中。
木门吱呀轻响,惊动了炉火一颤。
苏晏清没有回头,只轻轻搅动勺柄,声音如夜风拂过:“你明知道……我来,是想求一碗。”他终于开口,嗓音干涩得如同砂石摩擦,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胸腔里硬生生抠出来的。
“老师,”她依旧不抬眼,语气温柔却不容回避,“您要的不是粥,是原谅。”
这句话像一把钝刀,缓缓割开他多年筑起的堤防。
他僵立原地,指尖发凉。
原谅?
他配吗?
那个因一句“口味不纯”便将妹妹逐出膳房、任其病死寒冬的兄长?
那个执笔写下《净味令》、以“肃正百味”之名禁锢万民口舌的主谋?
他早已把自己献祭给了那套冰冷秩序,以为洁净即是正义,统一即是太平。
可如今,连他自己都尝不出味道了。
苏晏清盛了一碗粥,白瓷呈乳色,热气袅袅升腾。
她递出,动作从容,仿佛交付的并非食物,而是一场审判。
谢云章伸手去接,手却剧烈颤抖,瓷碗倾斜,滚烫的粥泼洒在手背上,灼痛刺骨,他却恍若未觉。
再试一次,仍是失手。
第三回,他索性双膝一软,跪倒在泥地上,碗碎粥溅,热流渗入青砖缝隙,蒸腾起最后一缕香气。
“我……不敢吃。”他仰起头,眼中布满血丝,声音破碎不堪,“我怕吃了这一口,就再也回不去那个‘干净’的世界……”
“可那个世界,从来就不曾存在。”苏晏清蹲下身,与他对视,目光清明如水,“您锁住的不是罪,是爱。是人对滋味的眷恋,是对亲人的牵挂,是对活着本身的渴望。您用律法斩断这些,以为能造出清明天下,可最终斩断的,是人心最后一点暖意。”
谢云章浑身剧震,喉头滚动,终是伏地哽咽,无声胜有声。
良久,他扶墙起身,未取新碗,也未言别,只是踉跄离去,背影融入夜雨,渐行渐远,仿佛走向一场自我放逐的终局。
次日清晨,江心孤石之上,有人遥见一道苍老身影伫立风中。
谢云章取出《净味令》残卷,一页页投入江流。
纸张沉没前,墨迹被水晕染开来,黑如血痕,随波荡散,似在向天地忏悔。
与此同时,小院篱笆旁,陈锁舌悄然放下一封无名信。
信封空白,内仅一纸,上书三字:“继续煮。”
苏晏清抚信良久,指尖摩挲那力透纸背的笔迹,仿佛触到了一个迟来的托付。
她缓步走到巨锅前,锅底余烬尚温,灰中埋着昨日焚契的残痕。
她望着那口由灰泥塑成的小锅,轻声道:
“老师,您不敢吃的那碗粥,我会替您——一口一口,吃到天亮。”
远处钟声再响,破晓微光掠过荒院,锅中残气袅袅升起,宛如魂归故里。
而在京城深处,一道密令正疾驰南下,马蹄踏破晨雾,直奔江南。
国子监藏书阁的飞檐之下,某扇紧闭的窗棂忽然震颤了一下,仿佛预感到了什么不可挽回的灾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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