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晏清取来那三页残谱,置于膝上,指尖缓缓抚过焦痕斑驳的纸面。
雨水顺着屋檐滴落,打湿了边角,墨迹微微晕开,像血渗入土中。
她凝视良久,忽然抬手,将发间银簪拔下,锋刃抵掌,用力一划。
鲜血涌出,顺着指缝蜿蜒而下,滴落在残页之上,竟未立刻渗透,而是如露珠般滚而不散,仿佛纸张尚存呼吸。
她闭目,深吸一口气,心神沉入那三日来的寂静——灶冷、灯熄、万民无味;陈焚经跪地颤抖的双眼;光阴残梦中舔舐焦墨的舌尖;阿断誓低声报来的名字,一个接一个,如同亡魂在风中低语。
这些痛,不是她的软弱,是她的根。
她不再试图以血为契,去连接那已断裂百年的传承之网。
旧契讲的是师徒相授、血脉相继、名册登记、香火延续——可如今,香火已灭,名册成灰,若还执迷于“接续”,不过是重走覆辙,终将再被一刀斩断。
不。她要反其道而行。
她以血为墨,以心为炉,不再呼唤他人回应,而是将自己的悲怒、不甘、记忆、信念,尽数灌注于这残破的“味契”余脉之中。
不是修复,是燃烧——以己身为薪,点燃一场无人能控、无法禁绝的“心火”。
掌中铁泪灼烫至极,几乎烙进皮肉。
她不动,任那痛楚与心头的烈焰共鸣。
渐渐地,一股奇异的暖流自心口扩散,沿着血脉奔涌四肢百骸,仿佛体内有无形之灶正在点燃,锅底微鸣,似有汤沸前的轻响。
那一夜,七十二城中有十一人于梦中惊醒。
有人是守夜的老厨娘,梦见自己在雪夜里捧着一碗热粥,醒来时掌心发烫,指尖竟沁出一丝米香;
有人是边境小吏,正因厌食而日渐消瘦,忽觉舌尖一颤,仿佛尝到了幼时母亲熬的姜糖水,泪流满面;
还有一个失语多年的孩童,在睡梦中喃喃喊出“饿了”二字,惊动全家。
他们互不相识,散落各地,却在同一刻,感到心中某处死寂之地,被轻轻拨动了一下——像一颗尘封已久的种子,在黑暗中裂开了第一道缝。
阿断誓子时巡行归来,立于院中,手中竹简便多添一行刻痕,字字深陷:“十一人,心火自燃。”
第四日黎明前最暗之时,苏晏清起身,抱起那口祖传巨锅,置于院中空地。
锅身厚重,锈迹斑斑,却是百年灶火淬炼而成,能纳天地之气,承万民之愿。
她将三页残谱叠放锅心,取出胸前铁泪,轻轻置于纸上,又从袖中取出一小瓶静油——那是祖父早年留下的秘制调和液,专用于唤醒沉眠之味。
她不点火,不吹气,只是盘膝坐下,双手覆于锅沿,闭目凝神。
心火再燃。
这一次,不再是内焚,而是外放。
她将自己的意志化作无形之焰,透过指尖、透过呼吸、透过心跳,一点一点渗入锅中。
时间仿佛停滞,天地无声,连雨也悄然止息。
不知过了多久,锅底忽有一丝微光闪现,细若萤火,却坚不可摧。
那光起初极弱,随即便如星火初萌,微微跳动,竟与苏晏清的呼吸同频。
她睁开眼,眸中无悲无喜,唯有清明如雪,映着那一点微光,仿佛照见了未来千山万水后的晨曦。
她轻启唇,声音极轻,却字字如钉:
“旧契已断,新火未接。但这一口呼吸,我自己来。”
锅中光点渐盛,映得她半边脸庞如镀金辉。
远处山道尽头,谢云章立于冷雨之中,黑袍猎猎,手中捧着一只空碗,碗中盛满寒露,却始终不敢上前一步。
他望着那微光,眼神剧烈震荡,仿佛看见了某种他本以为早已被彻底扑灭的东西——正在复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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