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穿着早已褪色的“黑镬门”执炉服,肩背空空,手中无勺无印,唯有一双布满烫疤的手,紧紧攥着拐杖。
为首的老人行至院外,忽然停步。
他仰头望向小院中央那口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灶台,喉头滚动,似有千言万语堵在胸中。
终于,他双手松开拐杖。
拐杖落地,发出一声钝响。
下一瞬,双膝砸地,声如洪钟——梁断脉双膝砸地,声如洪钟,震得檐角露水簌然滴落。
他佝偻的背脊却挺得笔直,像一柄被岁月锈蚀却仍未折断的老刀。
身后数十名白发老厨默然肃立,手中无勺、肩上无印,唯有一双手——那是一双双被烈火舔舐过千百回的手,掌心疤痕盘结如古树年轮,记录着六十年来“黑镬门”终仪炉前无声的殉道。
“我守了六十年的终仪,只为等一人焚契。”梁断脉声音沙哑,却字字凿石,“不是等天命,不是等神谕,是等一个敢把‘味契’烧成灰的人。”
他颤抖着从怀中取出一方铜盒,打开时,一道金纹烙印静静卧于其中——那是最后一道尚未启用的“御定食契”,由先帝亲赐,象征着“黑镬门”对天下炊政的至高执掌权。
金光黯淡,仿佛早已感知大势已去。
“我儿死于‘心火祭’,那时他说:‘阿爷,我不怕死,只怕你再不做饭给我吃。’”老人嗓音骤裂,泪水顺着沟壑纵横的脸颊滚落,滴在灶台边缘,发出轻微的“滋”声,竟似余烬重燃。
“我孙儿被梦种控魂三年,睁眼第一句话……是‘阿爷,我想吃你煮的粥’。”
他猛然抬头,目光如炬,直视苏晏清:“你说灶不该吃人,该养人。可我们这些守炉人,也曾信过‘以味通天’,以为只要遵契而行,便能换来太平。如今我才懂——真正的味,不在天上,不在符咒里,就在这口锅里,在这一碗粥中!”
说罢,他将金纹烙印按入灶底柴灰之中,双手用力一推,火焰猛然腾起,金纹在高温下扭曲、融化,最终化作一缕青烟,消散于晨风。
众人静默。
唯有灶火噼柴,粥香愈浓。
当夜,月隐星沉。
苏晏清盘坐于灶前,面色苍白如纸,气息微弱,经脉因连日耗损几近断裂。
但她眼神清明,指尖稳如磐石。
她取出银针七十二枚,依七十二城方位布于周身要穴,引动残脉中最后一丝气血,缓缓逼出心头精血——一点、两点,滴入盛满“共灶米”的陶釜之中。
这米,是七十二城百姓自发送来的一撮撮家常米粮,不分贵贱,不论出处,皆为亲手所种、亲手所磨。
有人附信:“此米曾供契火,今愿入无契之锅。”有人只写一句:“我要吃自己煮的饭。”
米与血相融,火起于下。
萧决守在一旁,眉宇紧锁,欲言又止。
他知道她此举近乎透支性命,可也明白——这一锅粥,不是果腹之物,而是一场无声的宣告,一次灵魂的共鸣。
忽然,锅盖轻颤。
热气升腾,竟不散去,反而在空中凝成一行古字,笔画拙朴,非篆非隶,却是祖父当年手把手教她的厨门口诀:
“火藏饭里,心在人间。”
字成刹那,天地悄然。
七十二城,无论山野村落还是边陲小镇,万家灶台几乎同时响起“啪嗒”一声——那是锅盖被蒸汽顶开的声音,是人们本能地揭锅尝饭的动作。
没有命令,没有号令,只是那一刻,所有人都仿佛听见了某种召唤,从梦中醒来,走向灶台,揭开锅盖,嗅到了久违的、属于自己的饭香。
苏晏清望着空中渐渐消散的文字,唇角微扬,眼中泛起水光。
她缓缓站起,脚步虚浮,却一步踏出,站在院中石阶之上,面向东方未明的天际,低语如誓:
“这一口,不借天,不拜神,我自己来定。”
话音落下,风止,火熄,粥成。
整座城池陷入一种奇异的寂静,仿佛大地屏息,等待下一章的开启。
喜欢我靠食谱当上女宰相请大家收藏:(m.38xs.com)我靠食谱当上女宰相三八小说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