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0章 火种落土,饭酒带情
山坳的春来得晚。
风还带着冬的余寒,在田埂上打着旋儿,卷起几片枯叶与尘灰。
阿收灰蹲在地头,双手插进泥土,指节粗大如树根,掌心裂着深口,渗着泥与血的混合。
他不觉得疼——痛早已成了身体的一部分,像那本焚毁的《味相录》,灰烬入土,却在心底烧出一道永不熄灭的火线。
他将最后一捧灰烬撒下。
那不是寻常草木灰,而是书页化成的尘,是苏晏清半生心血凝成的“味相”之道:菌引生香、脉动调和、回甘藏韵……字迹虽焦,理未绝。
他不信神迹,只信土地会记得一切——人的眼泪、火的温度、还有那些被权力碾碎却仍不肯断的传承。
雨来了。细密无声,润物如语。
种子埋下后,他每日来此,不除草,不施肥,只是坐在田边,看。
孩童笑他傻:“老阿收,你种的是米还是梦?”他不答,只轻轻拍了拍锄头,仿佛那是老友的手。
直到初夏,新苗破土。
叶片青翠欲滴,茎秆挺直,竟比寻常稻多一分清亮之色。
更奇的是,晨露滑过叶面时,空气中浮起一丝极淡的甜香,似蜜非蜜,似乳非乳,像是记忆里某顿久违的饭香,唤得人心头发软。
秋收时,全村轰动。
脱粒之后,米粒晶莹微泛金光,煮熟后满村飘香。
最年幼的孩子抢着扒饭,嚼着嚼着忽然停下,睁大眼睛:“甜的!饭是甜的!”老人舀起一勺,入口先是醇厚,而后舌根缓缓涌上一股温柔回甘,竟老泪纵横:“这味道……像小时候娘熬的病号粥。”
有人追问阿收灰:“你施了什么法?”
他摇头,只指着灶台:“火种落土,饭就带情。”
话传到村学,陈终炊正执笔誊录《南境食纪》。
听罢沉吟良久,提笔写下:“苏娘子晚年不着书,不立言,唯日日煮粥。人问其故,答曰:‘吃饭的事,哪用写?’”笔锋一顿,又补一句:“然天下之味,自此皆有她的影子。”
此时,远在山村院落。
除夕夜,雪未落,但家家灶火通明,炊烟袅袅升腾,连成一片浮动的星河。
苏晏清独坐院中石凳,裹着旧棉袄,望着这人间烟火,眸光温静如水。
萧决从灶房走出,手中添了一把柴,火焰猛地跃起,映红他冷峻的侧脸。
“朝廷又来人了。”他声音低沉,一如往常。
她轻笑:“这次又要封啥?灶神娘娘?还是炊事元君?”
他不答,只递出一卷竹简,缠着素绳,无印无玺。
她接过,缓缓展开。
竹片泛黄,字迹各异——有的工整,有的歪斜,甚至有孩童涂鸦般的笔画。
标题三字:《天下炊志》。
翻开第一页,是一道“盲母羹”:以豆皮代肉,姜丝提神,汤清而暖,因一子为侍奉失明老母所创;再翻,“战后粥”:糙米混野菜,加炭烤薯块,戍卒返乡所制,谓“能咽下,便是活着”;还有“童心饭”,菜蔬切丁拌油渣,专哄厌食小儿……
她指尖抚过那些名字,忽然哽住。
这不是御膳谱,不是贡品录,而是百姓用自己的嘴、自己的心,一口一口试出来的活命之味。
“原来……”她声音很轻,几乎被风卷走,“他们早已成了味师。”
话音未落,远处一声闷响自山脚传来——
御膳监废墟深处,那口曾镇压百味、象征权柄的“黑镬”铁锅,于无人知晓之时,轰然炸裂!
一道碧绿新芽自裂缝中破铁而出,扭曲盘绕,如手,如呼,直指苍穹。
春雷隐隐,似天地回应。
而在北境驿道尽头,风沙之中,小传火携弟子归来。
女童名“味新生”,不能言,却在路过一座环灶遗迹时忽地驻足。
她伸出手,轻轻触碰冰冷灶壁,闭目片刻,再睁开时,眼中清明如火候三候——初燃、中炽、归静。
他望向她,也望向那座沉默的环灶,高举手中铁锅,朗声道:
“今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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