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苏晏清带着灰引脉和几个还能走动的村民掘地。
挖到三尺深时,青铜蛇盘的井口终于露了出来,蛇身九曲缠绕,蛇眼嵌着两枚黑石,像两颗枯死的星。
味锁喉!灰引脉突然喊。
苏晏清转头,见个年轻厨娘跌跌撞撞跑来,喉结处凝着白生生的盐晶——那是味脉锁禁声的症状。
她扑跪在井前,手指死死抠住蛇身,眼泪大滴大滴砸在青铜上。
别怕。苏晏清蹲下身,伸手按在蛇眼上。
井底突然传来极弱的哀鸣,像万千滋味在哭。
苏晏清心口发烫,那团熄灭的心火竟烧了起来,顺着手臂往井里钻。
她咬着牙,从袖中取出银簪,在臂上划出血痕——血珠刚滴在井心,竟被蛇眼地吸了进去。
幻象骤起。
七位着黑镬的老厨跪在井底,对着个无面女子叩首,声音震得井壁发颤:主母在上,七脉已锁,从此天下食味,尽归您手。无面女子抬起手,掌心浮现出淡金色的纹路——那纹路,与苏晏清当年沉海时,梦中灶神印在她心口的心火印,分毫不差。
幻象消散的刹那,蛇盘突然动了。
青铜蛇身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井底的震颤震得人站不稳。
苏晏清扶着井沿后退,左耳突然传来轰鸣,像有千万根银针在扎。
她抬手摸向耳朵,指尖沾了血——自此刻起,她再也听不到油爆的噼啪,听不见粥沸的咕嘟,世界突然静得可怕。
咸的!
身后传来老妪的痛哭。
苏晏清转头,见她捧着刚煮的粥,眼泪砸在碗里:米是咸的...我尝到咸味了!
可苏晏清站在井旁,左耳垂着血,静默不语。
她望着井中渐起的青气,缠绕上枯树,又飘向山巅。
那里,七道黑影立在雾里,手中断符泛着冷光,低语声随着山风飘进她失聪的右耳:她接了脉...那就斩得再深些。
晨雾又浓了。
苏晏清摸了摸怀里的《海灶图》,残页边缘不知何时多了道血痕。
她抬头望向山巅,黑影已消失在雾中,只剩风卷着松针,落在她发间。
喉间突然泛起股铁锈味。
苏晏清扶着井沿蹲下,眼前发黑。
恍惚间,她听见祖父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清儿,味脉连的是人心。
你接了这脉,便要替天下人尝尽百味。
可她现在,连油爆声都听不见了。
雾裹着她的身影,像张无形的网。
远处传来孩子们的嬉闹,可苏晏清只能看见他们张合的嘴,听不见声音。
她摸了摸左耳,血已经止住了,只余火辣辣的疼。
山风卷起她的衣摆,露出腰间挂着的陶碗——那是小传火当年补的,碗底还留着道细细的裂纹。
苏晏清轻轻摩挲着裂纹,忽然笑了。
没关系。她对着空无一人的山谷说,声音轻得像叹息,听不见油爆声,我还能看火候。
话音未落,眼前一黑。
等她再睁眼时,已是三日后的清晨。
左耳缠着白布,枕畔放着碗热粥,米香混着松枝的清冽,钻进她的鼻子。
苏晏清坐起身,摸向左耳——布上渗着淡红的血,触觉还在,可听觉,永远留在那口断脉井边了。
窗外传来脚步声,是灰引脉端着药进来。
她张了张嘴,苏晏清却听不见她在说什么。
老妪愣了愣,转身在桌上写:大夫说,耳神经断了,治不好。
苏晏清望着那行字,笑了笑。
她掀开被子下床,走到窗边。
山雾已经散了,能看见远处的冷灶群,锅底的积尘被风吹走了些,露出底下模糊的刻痕——像是半朵莲花。
她伸手摸向心口,那里的心火印正在发烫。
苏晏清低头,看见自己的影子投在地上,与地上的光重合。
该走了。她对着灰引脉比划,七锁还剩六口,得去寻下一口。
灰引脉抓着她的手,摇头落泪。
苏晏清抽出手,将《海灶图》残页收进怀里。
她转身走向门口,阳光透过窗棂照在她背上,把影子拉得很长。
门外,味锁喉抱着个陶锅站着,锅里飘出白粥的热气。
她见苏晏清出来,咧嘴笑了,指了指锅里,又指了指自己的喉咙——盐晶已经淡了许多。
苏晏清摸了摸她的头,继续往谷外走。
山风掀起她的衣摆,露出腰间的陶碗,碗底的裂纹在阳光下闪着光。
远处山巅,七道黑影再次出现,手中断符泛着冷光。
为首的黑影举起符纸,轻声说:下一口井,在江南。
苏晏清走到谷口,回头望了眼雾灶谷。
冷灶群在阳光下泛着微光,像三十六颗落在人间的星。
她摸了摸左耳的布,转身走进山路。
晨露还未干,打湿了她的鞋尖。
苏晏清低头,看见脚边有株嫩芽,正从石缝里钻出来,嫩绿色的,像极了当年萧决识海里开出的灶火莲。
她蹲下身,轻轻摸了摸嫩芽,站起身继续向前。
这一路,或许会更难。
但她知道,该走的路,总得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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