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丁猛地抬起头,灰烬使者似乎感应到主人激荡的心绪,剑身嗡鸣,爆发出最后一丝顽强的圣光,照亮了他布满血污与冰霜、刻满皱纹却依旧坚毅如铁的面庞。他看到了那潮水般涌来的亡灵,看到了克尔苏加德那扭曲狂笑的灵体,最后,他的目光落在那顶静静躺在阿尔萨斯残躯旁的头盔上。那幽暗的光芒,如同深渊凝视的眼睛。
“伯瓦尔…”弗丁的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穿透混乱的沉重力量,他艰难地转过头,望向那个一直沉默伫立在王座废墟边缘、如同磐石般的身影。“没有时间了…天灾一旦彻底失控,凛雪的牺牲…所有人的牺牲…都将化为乌有!艾泽拉斯…承受不起又一次亡灵天灾!”每一个字,都像是从他破碎的肺腑中挤压而出,带着圣骑士最后的恳求与绝望的决断。
达里安·莫格莱尼猛地踏前一步,影之哀伤直指天空盘旋的克尔苏加德,冰冷的死亡能量在剑尖凝聚成呼啸的漩涡。“为了女王!为了盟约!黑锋骑士团,死战不退!”他的咆哮如同惊雷,瞬间点燃了周围所有死亡骑士眼眶中的灵魂之火。符文剑纷纷亮起冰冷的光芒,死亡骑士们无声地收缩阵线,构筑起一道由寒冰、钢铁与不屈意志组成的最后壁垒。他们脚下,冰霜蔓延,冻结着涌上来的第一批食尸鬼,将它们化作姿态扭曲的冰雕,随即被后续涌上的同类踩成齑粉。
伯瓦尔·弗塔根,前联盟元帅,暴风城的磐石,银色北伐军的统帅,凛冬盟约的活人枢纽。他身上的联盟元帅板甲早已在连番大战中变得破败不堪,染满了自己和他人的血污、冰霜以及亡灵那粘稠的腐液。他失去了右臂,空荡荡的肩甲断口被临时用浸透血污的绷带紧紧包裹。裸露在外的脸庞棱角分明,如同刀劈斧凿的岩石,饱经风霜的痕迹深刻入骨,新添的伤口还在渗出暗红的血珠,在下颌处凝结成冰。他那双总是燃烧着坚定火焰的蓝灰色眼眸,此刻却深陷在巨大的阴影之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疲惫、挣扎与一种沉重的、洞悉了宿命般的悲怆。
弗丁的呼喊,达里安的咆哮,亡灵逼近的死亡浪潮,克尔苏加德刺耳的狂笑…这一切都如同隔着一层厚重的毛玻璃传入他的耳中。他的世界,在凛雪消失、阿尔萨斯残躯坠落的瞬间,仿佛被投入了无声的深海。眼前只有那顶头盔——统御之盔。
头盔静静地躺在冰冷的萨隆邪铁地面上,距离阿尔萨斯苍白的手掌只有咫尺之遥。它不再是记忆中被阿尔萨斯戴在头上时那般完美无瑕。无数道深刻的裂痕遍布其表面,那是尤格萨隆的低语腐蚀、恩佐斯的虚空侵蚀、典狱长的噬渊意志冲击以及最后凛雪强行剥离自身力量时留下的创伤印记。头盔那标志性的、如同扭曲冰刺般的冠冕断了几根尖端,视孔深处不再是纯粹的、吞噬一切的黑暗,而是透出一种极其微弱、极其不稳定的幽蓝光芒,如同寒冰深渊最底层、被重重黑暗包裹的一缕濒死火焰。一股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力场正从头盔中弥漫开来,扭曲着周围的光线,让空气都仿佛凝固成粘稠的胶质。那是纯粹的、不加掩饰的统御意志,混合着耐奥祖千年囚禁的怨毒、阿尔萨斯堕落深渊的绝望痛苦、亿万亡魂永恒的哀嚎嘶鸣、以及被凛雪强行净化后残存的、更加狂暴和饥渴的冰冷欲望。它像一个巨大的、无形的漩涡,贪婪地吮吸着王座厅内弥漫的死亡能量,同时散发着致命的诱惑与毁灭的警告。
伯瓦尔的呼吸变得沉重而艰难,每一次吸气都像吞下冰冷的刀片。他能清晰地“听”到头盔中传来的、并非物理声响的低语,那是直接在灵魂层面响起的亿万重唱:
“力量…无尽的力量…掌控死亡…掌控命运…” (耐奥祖被折磨千年的嘶吼)
“痛苦…终结痛苦…让世界感受…我的冰冷…” (阿尔萨斯堕入黑暗深渊时的绝望呢喃)
“杀戮…毁灭…血肉…盛宴…” (亿万天灾亡魂永恒的饥渴咆哮)
“臣服…拥抱…虚空…才是永恒…” (恩佐斯残留的低语回响)
“统御…秩序…重塑…现实…” (典狱长冰冷意志的碎片)
这些声音并非独立,而是纠缠、扭曲、融合成一股足以碾碎星辰意志的洪流,疯狂地冲击着伯瓦尔残存的理智堤坝。无数扭曲的画面如同淬毒的冰锥,强行刺入他的脑海:
洛丹伦在血与火中陷落,斯坦索姆的瘟疫惨剧反复上演,平民化作僵尸撕咬亲人,孩童在脓液中腐烂哭嚎…
冰封王座之上,阿尔萨斯孤独地承受着亿万亡魂的哀嚎,永恒的寒风如同刮骨钢刀…
噬渊深处,阿尔萨斯的灵魂被典狱长的锁链反复撕裂,每一次破碎都伴随着无声的、直达灵魂本源的极致痛苦…
凛雪在戴上这顶王冠时,那瞬间被冰冷幽蓝火焰吞噬的、充满守护与牺牲决绝的眼神…
“呃…!”伯瓦尔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闷哼,魁伟的身躯剧烈地摇晃了一下,仅存的左手死死攥成了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滴落在冰冷的铁靴上,瞬间冻结成暗红的冰珠。他的额头青筋暴起,如同蠕动的蚯蚓,冷汗混合着血水从鬓角滑落。抵抗这精神洪流的痛苦,远比肉体上的任何创伤都要来得酷烈百倍。这是对灵魂的直接鞭挞与腐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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