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个!”他的声音冰冷,穿透了周围的惨叫和兵刃的碰撞声。
杀戮的机器一旦启动,便无法停止。士兵们最初的犹豫在王子的身先士卒和残酷现实的逼迫下迅速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杀戮的麻木和绝望的宣泄。狭窄的街道变成了修罗场。刀剑劈砍骨肉的闷响、垂死者喉头的嗬嗬声、妇女儿童临死前的凄厉尖叫、建筑燃烧的噼啪声……汇成了一曲疯狂的地狱交响乐。瘟疫感染者倒下,尚未感染者在混乱中被误杀,抵抗者被无情碾碎。地面被粘稠的血浆覆盖,每一步都留下一个深红的脚印,很快又被新的血液覆盖。火焰在街道两侧的房屋上蔓延,浓烟滚滚,将天空染成一片绝望的暗红。
阿尔萨斯如同不知疲倦的战争机器,在血肉横飞的街道上策马奔驰、劈砍。每一次挥剑,都精准地收割一条“感染者”的生命。他的甲胄早已被厚厚的血浆覆盖,金色的头发被凝结的血块粘成一绺绺,脸上糊满了黑红的污迹,唯有那双眼睛,在血污的覆盖下,依旧燃烧着那可怕的、冰冷的决绝。他感觉自己仿佛被分割成了两半:一半在冷酷地执行着这“必要之恶”,另一半则在无尽的深渊中尖叫、坠落。
就在这时,一阵微弱而清晰的哭声刺破了震耳欲聋的杀戮噪音。
“妈妈…妈妈你在哪里?泰迪…我的泰迪熊…”
声音来自街角一个被翻倒的水果摊后面。阿尔萨斯勒住战马,冰冷的视线扫了过去。那是一个小女孩,顶多五六岁。她穿着沾满泥污的红色小裙子,蜷缩在腐烂的水果和破碎的箩筐碎片中,怀里紧紧抱着一只同样脏兮兮的棕色绒毛玩具熊。她的小脸上满是泪水和恐惧的污痕,大大的眼睛里充满了无助和茫然,看着眼前这如同噩梦般的世界。她没有青灰色的皮肤,没有流涎,只有纯粹的、属于孩童的恐惧。
一个士兵发现了她,举着滴血的长剑,脸上带着杀戮的麻木,一步步逼近。
“等等!”阿尔萨斯的声音嘶哑地响起,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他翻身下马,沉重的靴子踩在浸透血液的泥泞地面上,发出噗叽的声响。他一步步走向那个角落。
小女孩看到了他,这个满身是血、如同地狱魔神的骑士。她惊恐地睁大了眼睛,小嘴张开,却因为极度的恐惧而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身体筛糠般地剧烈颤抖,将怀里的泰迪熊抱得更紧,仿佛那是她与这个恐怖世界唯一的联系。
阿尔萨斯在她面前蹲了下来。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他看着她清澈的、倒映着自己狰狞血污面容的眼睛。那双眼睛是如此纯净,如此无辜,像两颗未经尘世污染的星辰。一个尖锐的、几乎要撕裂他灵魂的声音在心底疯狂呐喊:“她没感染!她是健康的!她是活生生的洛丹伦的未来!停下!快停下这一切!带她离开这里!”
他沾满血污的手下意识地、极其轻微地抬了一下,仿佛想伸过去,拂去她脸上的泪水,或者…仅仅是想触碰一下那残存的生命温度。
就在这一刹那!
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来自九幽地狱的极寒,毫无征兆地从他灵魂深处猛烈爆发!这寒意并非来自外界,而是源自他自身,源自他与某个即将到来的恐怖存在之间那尚未建立、却已注定纠缠的命运联系。这寒意瞬间冻结了他心头刚刚升起的那一丝微弱的怜悯和动摇。
同时,一个声音,冰冷、滑腻、带着无尽的诱惑和绝对的权威,如同毒蛇般直接钻入他的脑海,盖过了他自己内心的呐喊:
“软弱!阿尔萨斯·米奈希尔!看看这满城的瘟疫!看看这绝望的蔓延!怜悯?那是无能的毒药!是这个王国衰亡的根源!一个孩童?现在她是无辜的,下一刻呢?当她撕咬你的士兵,将瘟疫带给下一个村庄、下一座城市时,你的怜悯将害死成千上万!真正的力量,真正的责任,在于决断!在于根除一切腐坏,无论它看起来多么无害!唯有彻底的净化,才能带来新生!拿起它…拿起那柄能终结一切痛苦、赐予你无上力量的剑…拿起霜之哀伤!成为真正的…王者!”
这低语是如此强大,如此具有穿透力,瞬间击溃了阿尔萨斯刚刚凝聚起的那一丝人性。他眼中的挣扎和那一点微弱的光彻底熄灭,被更深沉、更冰冷的黑暗吞噬。那抬起的、想要安抚的手,僵硬地停在了半空。他看着小女孩眼中那纯粹的恐惧,仿佛在看一个即将引爆的瘟疫炸弹。
他眼中的最后一丝温度消失了,只剩下死寂的寒冰。
“为了…洛丹伦。”他喃喃自语,声音空洞得如同墓穴中的回音。
他缓缓站起身。不再看小女孩一眼。他猛地转身,对着那个等待命令的士兵,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出声,声音里充满了被低语彻底扭曲的疯狂和决绝:
“净化!”
士兵愣了一下,看着王子血污背影散发出的恐怖气息,看着角落里那瑟瑟发抖的幼小生命,一丝犹豫和不忍在他眼中闪过。但王子的命令是绝对的。他咬了咬牙,脸上重新浮现出杀戮的麻木,手中的长剑高高举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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