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王的声音带上了一种奇异的、近乎困惑的韵律,仿佛在诵读一段本不该存在的悖论经文。他的一只覆盖着青铜鳞片的巨爪缓缓抬起,爪尖萦绕着无数细小的、跳跃的时光符文,如同活着的星辰尘埃。爪尖轻轻点向那面由时间砂砾构成的巨镜。
镜面中,属于阿尔萨斯赎罪之路的黯淡景象瞬间被放大、拉近,直至充满了整个视野。画面剧烈地波动、扭曲,如同透过沸腾的水面观察。那布满荆棘的冰冠堡垒边缘,那孤寂赎罪者的身影变得模糊不清。取而代之的,是堡垒深处,王座大厅的废墟之中——那是凛雪消失之地。
“看那里,”诺兹多姆的声音如同冰锥,刺入伯瓦尔和达里安的意识,“时间的湍流在此处形成了一个……漩涡。一个微乎其微的、几乎被永恒之鳞自身脉动所掩盖的……涟漪。”
随着他爪尖的引导,伯瓦尔和达里安凝聚起全部的精神力,穿透镜面景象的剧烈扭曲,死死盯向王座废墟的核心。起初,那里只有一片翻滚、粘稠、仿佛能吸收一切光线的噬渊黑暗,浓重得如同实质化的绝望。然而,就在这片绝对黑暗的深处,一点极其微弱、极其渺小的光芒,顽强地闪烁着。
那光芒是如此微小,比最遥远的星辰还要黯淡,仿佛随时都会被周围的黑暗彻底掐灭。它呈现出一种纯粹的、仿佛能冻结灵魂的冰蓝色泽,却又奇异地透着一丝生命的韧性,如同在极地冻土下埋藏了万年的种子,在绝对的死寂中依然保存着一线生机。
“这……”达里安的声音第一次失去了冰冷的外壳,透出难以置信的嘶哑。他握着“影之哀伤”的手因为过度用力而指节发白,剑柄末端的宝石此刻光芒大放,那点冰蓝碎芒前所未有的明亮、稳定,甚至带着一种悲鸣般的震颤,与镜中那微弱的光点遥相呼应,仿佛失散的血脉在共鸣!
伯瓦尔没有说话。统御之盔下,那两点燃烧的冰蓝魂火骤然收缩,随即爆发出刺目的光芒!他覆盖着精钢的巨大手甲猛地抬起,并非指向镜面,而是本能地、带着一种近乎痉挛的力量,捂住了自己胸口的位置——那里,曾经是血肉,如今是冰冷的钢铁与不死的魂火,但此刻,一种源自灵魂最深处的、撕裂般的悸动正疯狂地冲击着统御之盔的禁锢。仿佛冰封的心脏在万载寒冰之下,被那微弱的冰蓝光芒狠狠刺穿、唤醒!他能感觉到头盔内壁,那属于历代巫妖王(包括耐奥祖,包括阿尔萨斯,包括凛雪和他自己)残留的冰冷意志,都在这一刻发出了无声的、剧烈的震颤。
“是的,死亡骑士,”诺兹多姆的声音如同来自时间尽头的叹息,肯定了达里安那未出口的惊骇,“那一点光芒……其源头,其本质……与‘影之哀伤’剑柄深处那残存的、属于霜之哀伤本源的联系,产生了跨越时空维度的共鸣。尽管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但它确实……存在。”
龙王那燃烧着时光之焰的漩涡之眼死死锁定着那一点微光,爪尖萦绕的时光符文流淌得更快,几乎连成一片光晕。镜面中的景象在强大的时间伟力下被强行稳定、拉近、解析。翻滚的噬渊黑暗被一层层剥离、淡化,如同拨开层层污秽的淤泥。
终于,那点冰蓝光芒的核心,被清晰地呈现在镜面之上!
那并非一个光点,而是一个……轮廓!
一个被冻结在巨大、不规则、仿佛由最纯粹绝望凝聚而成的黑暗玄冰之中的人形轮廓!
她保持着坠落时的姿态,双臂微张,长发在瞬间的绝对冰封中被凝固成向后飞扬的冰蓝瀑布。她的面容在厚厚冰层下模糊不清,只能看到紧抿的、失去血色的双唇,和紧闭的眼睑上覆盖着的、如同冰晶蝶翼般的霜花。她身上那件融合了巫妖王威严与精灵战甲优雅线条的冰霜甲胄,此刻黯淡无光,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仿佛随时会连同她本人一起崩碎成齑粉。最触目惊心的是她周围的环境——那不是寻常的寒冰,而是噬渊最底层、最污秽的黑暗能量被强行冻结后的形态。粘稠如沥青的虚空阴影在冰层内部缓慢地蠕动、侵蚀,如同亿万条细小的、贪婪的黑色蛆虫,不断地啃噬着那层看似脆弱却无比坚韧的冰蓝光芒,试图彻底污染、吞噬那被冻结其中的灵魂。冰层外,是更加狂暴、更加深邃的黑暗乱流,如同宇宙风暴般撕扯着这块巨大的“冰棺”,每一次冲击都让冰层发出不堪重负的、灵魂层面的呻吟。
“凛雪……”伯瓦尔的声音透过统御之盔传出,不再是巫妖王的宣告,而是一个男人从灵魂最深处挤出的、饱含着千年孤寂与瞬间狂喜的嘶哑低吼。他捂住胸口的手甲猛地收紧,精钢在巨大的力量下发出刺耳的金属扭曲声。盔甲之下,那团冰蓝的魂火疯狂地燃烧、膨胀,几乎要冲破头盔的禁锢喷薄而出!他能感觉到,在那被冻结的轮廓深处,一股微弱到极致、却顽强得如同星核核心般坚硬的意志,正死死地抵抗着周围无尽的黑暗与侵蚀!那意志他无比熟悉——是守护的誓言,是永不屈服的寒冬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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