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计多的时候,韩烨和吴昊就得在铁匠铺加班到深夜。火炉里的炭火明明灭灭,映着两人被汗水浸湿的脸庞。铁匠铺屋顶的破洞透进几缕星光,与炉火交相辉映,在墙上投下跳动的光影。锤声在寂静的夜里传出老远,像在跟星星对话,又像在叩问命运的门扉。
我跟你说,吴昊抡着大锤,忽然压低声音,眼睛却亮得惊人,上次我去镇上送铁器,看见岚风城来的修士了!他停下手中的活计,用沾满煤灰的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水,那人穿着青灰色的长袍,腰间悬着一块会发光的玉佩,走起路来脚不沾地似的。
韩烨握着铁钳,稳稳地固定住烧红的铁块,闻言只是了一声。灼热的铁块在他手中缓缓旋转,火星四溅。他对这些修仙奇闻没太多兴趣,却喜欢听吴昊讲——少年人眼里的光,比炉火还亮,比星辰更璀璨。
听说他能隔空取物,手指一点,那边的水盆就自己飘起来了,厉害吧?吴昊眼睛瞪得圆圆的,手上的动作完全停了下来,连铁块冷却了都没注意。
韩烨不得不提醒他:铁要凉了。他手腕一翻,将冷却的铁块重新投入炉中,火舌立刻贪婪地舔舐上来,将金属再次染成橙红。
还有更厉害的!吴昊如梦初醒,赶紧重新抡起大锤,却因为分心差点砸偏,说有个女修士,能在天上飞,裙摆像云彩一样,从头顶飘过去的时候,还掉下来一片花瓣呢!
韩烨笑了笑,眼角浮现出细小的纹路:你看见啦?
呃……听茶馆说书的讲的。吴昊挠挠头,又赶紧补充,声音里带着不服气的倔强,但说书先生说的跟真的一样!他说那女修士的剑能化作百丈青光,一剑就劈开了一座小山!
韩烨不置可否地摇摇头,继续专注于手中的活计。他翻转铁块的动作行云流水,仿佛已经重复了千万次。每一次锤击都精准地落在需要塑形的地方,金属在他的铁钳下渐渐显露出一把匕首的雏形。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锤声和谈话声混在一起,倒也不觉得枯燥。韩烨偶尔会想起谷洪教的《九转玄功》,想起那些晦涩的口诀和运转气息的法门。老人粗糙的手掌按在他丹田处时说过的话,至今仍在他耳边回响:修行不在形,而在心;不在远,而在近。
再看看手里的铁钳和眼前的火炉,忽然觉得,所谓的,或许不只是虚无缥缈的灵气。抡锤时手臂里流动的力道,淬火时水里藏着的韧劲,甚至吴昊说话时眼里闪烁的光,都带着一股——一种生机勃勃的、原始而纯粹的力量。
韩哥,你说我们要是也能修仙该多好。吴昊突然说道,声音里带着年轻人特有的憧憬,就不用天天在这打铁了。
韩烨的动作顿了一下,炉火映照下,他的侧脸显得格外坚毅:打铁有什么不好?他轻声反问,没有我们打的锄头,庄稼汉怎么耕种?没有我们打的刀剑,猎户怎么打猎?
吴昊撇撇嘴,显然对这个答案不太满意:可修仙者能长生不老啊!
长生不老又如何?韩烨将成型的匕首浸入水槽,蒸汽瞬间腾起,模糊了他的面容,如果活着没有意义,活得再久也是徒劳。
夜深了,活计终于干完。两人把铁器归置好,躺在铺着稻草的角落里。稻草的清香混着铁腥味,竟有种特别的安心。吴昊累坏了,头一沾稻草就打起了呼噜,声音跟他爹的旱烟杆似的响。
韩烨却没睡意。他悄悄起身,走到院子里。月光像流水一样淌下来,把铁匠铺的影子拉得老长。远处传来几声犬吠,更显得夜色的静谧。他想起谷洪临走时说的话:修行不在别处,在呼吸间,在劳作里。
不知过了多久,他睁开眼睛,感觉身体轻快了不少,连手心的茧子都好像软了些。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这双手曾因测不出灵根而被嘲笑,如今却能打出结实的铁器,能在月光下感受到气的流动。
韩烨悄悄躺回稻草堆,吴昊的呼噜声还在继续。他望着屋顶的破洞,透过那里能看见几颗星星在闪烁。明天还要早起干活,但他却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充实——不是那种惊天动地的领悟,而是一种细水长流的踏实。
韩哥,你说我们明天能不能试试打一把剑?吴昊突然在睡梦中嘟囔道,翻了个身,又沉沉睡去。
韩烨无声地笑了。他轻轻闭上眼睛,在铁匠铺熟悉的气息中,第一次感受到了的存在——不在缥缈的云端,而在实实在在的劳作中;不在遥远的仙山,而在脚下的土地上。
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韩烨就醒了。他轻手轻脚地起身,生怕吵醒还在熟睡的吴昊。推开铁匠铺的木门,晨雾如纱,笼罩着整个小院。他深吸一口气,空气中混合着露水、金属和木炭的味道。
韩烨走到水井边,打了一桶冰凉的井水,直接浇在头上。刺骨的寒意让他瞬间清醒,水滴顺着他的发梢滴落,在泥地上留下深色的痕迹。他用手抹了把脸,抬头看向东方——太阳还未升起,但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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