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魂司,医庐司院落深处。
一间罕有外人踏足的静室,门窗紧闭,唯有几缕稀薄的月光透过特制的窗纱,在弥漫的草药蒸汽中投下斑驳的光柱。空气里,苦参、沉香、百年艾草混合的浓郁药香,与精纯的天地灵气交织、盘旋,氤氲出恍若实质的淡白色灵雾,吸入口鼻,沁人心脾,却也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沉重。
张逸凡盘膝坐在一个老旧的蒲团上,双目微阖。他体内,那万中无一的阴阳双灵根正缓缓运转,一阴一阳两道性质迥异却又同源共生的灵气,如同温顺的溪流,沿着他受损的经脉蜿蜒流淌,所过之处,轮回阁激战留下的暗伤与疲惫被一点点抚平、修复。然而,胸口贴身存放的那枚“幽”字令牌,却始终散发着一种渗入骨髓的阴寒,与这满室的祥和格格不入。令牌上仿佛萦绕着无形的低语,那句“下一个目标是你”的死亡预告,如同怨灵跗骨,时刻刺激着他的神经,让他无法真正沉入宁静。他感觉自己就像暴风眼的中心,暂时的平静之下,是汹涌的杀机。
不远处,苏清漪指尖跳跃着充满生机的淡绿色灵光,长生剑的本源之力化作柔和的光晕,笼罩在赵烈健硕的身躯上。他肋骨的断裂处在灵光的滋养下正发出细微的“噼啪”声,那是骨骼在加速愈合。赵烈靠在硬木床头上,古铜色的脸庞上虽还残留着失血后的苍白,眉宇间的桀骜与锐利却已重新凝聚。他低声与坐在桌旁,正一丝不苟地检查着每一张符箓纹路的江晚,以及默然擦拭着诛邪剑冰冷剑身的林墨交谈着。没有过多的言语,一种历经生死磨合出的默契在沉默中流淌,让这间充满药香的静室,既凝重得如同铁壁,又坚韧得仿佛磐石。
“逸凡,你的灵气恢复得如何了?”苏清漪收回按在赵烈伤处的手,绿色灵光渐熄。她走到张逸凡身边,声音轻柔,却难掩眼底深处那抹化不开的忧虑。父亲的冤屈、同伴的伤势、暗处的敌人,以及张逸凡所承受的致命威胁,都沉甸甸地压在她的心上。
张逸凡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睁开双眼,眸底深处似有阴阳鱼虚影一闪而逝,精光内蕴。“七成有余,足够应付突发状况了。”他的声音沉稳,目光转向林墨,“魏渊那边,钟馗司主可有消息?”
提及这个名字,室内的温度仿佛都降低了几分。林墨抬起眼,摇了摇头,指尖拂过诛邪剑锋利的刃口,带起一丝微不可闻的轻鸣:“嘴硬得很。而且,长老会内部必然有人暗中阻挠,给他传递消息,设置障碍。想从他嘴里撬出真相,难如登天。”
“难道我爹的案子,就真的没有一点希望了吗?”苏清漪的拳头不自觉攥紧,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多年沉冤,希望似乎近在咫尺,却又被无形的铁壁阻挡,这种煎熬最是磨人。
“咚、咚、咚。”
恰在此时,沉稳而富有节奏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打破了静室的压抑。门被推开,一身玄黑色司主官袍的钟馗走了进来。他面色沉肃,目光如电,快速扫过室内五人,最后落在苏清漪脸上时,刻意放缓了语气:“清漪,稍安勿躁。”
他反手轻轻合上门,显然是有意避开了可能的耳目。“魏渊是块硬骨头,一时半会儿啃不下来。但天网恢恢,疏而不漏。”钟馗说着,从官袍内衬中取出一物。那并非什么灵光闪闪的宝物,而是一块已经摩挲得边缘圆润、颜色深沉的木牌,上面用朴拙的刀法刻着四个字——医庐杂役。
他将木牌递给张逸凡:“我调阅了巡防司封存多年的旧档,发现一条当年被忽略的线索。苏振海案发当晚,医庐司有一名名叫李忠的杂役,恰好当值。档案模糊提及,他可能亲眼目睹了蒙面人闯入,甚至……看到了幕后主使的侧影或某个关键特征。”
“真的?!”苏清漪猛地上前一步,眼中瞬间爆发出灼热的光彩,仿佛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李忠现在人在哪里?我们立刻去请他作证!”
钟馗司主摇了摇头,脸色更加凝重:“案发后,此人就离奇失踪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有传言说他已被灭口,但也有一股隐秘的消息说,他机警过人,当年就预感不妙,连夜逃出了镇魂司管辖的核心区域,隐姓埋名,最终藏身于我们下属最偏僻、最不引人注目的青溪镇。这些年我并非没有暗中查访,但始终如石沉大海。如今魏渊落网,长老会里的那个内鬼,必然比我们更急于找到李忠,杀之而后快。我们必须抢在他们前面,而且,要快!”
张逸凡接过木牌,指尖传来木质特有的温润与岁月的粗糙感。他悄然运转一丝通灵之力,隐约捕捉到木牌上残留着一缕极其微弱、几乎要消散的灵气印记,带着草药的清苦和常年劳作的痕迹——这很可能就是李忠当年留下的气息印记。“司主放心,我们即刻动身,前往青溪镇。无论如何,一定要找到李忠,拿到关键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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