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宫府库里的甲胄火器,还有超出规制额数的护卫,加上申有在此类妖人,已经足够了,忙你的,有事去治所,随后我就搬过去。”
符保匆匆离去。
老焦去后衙请孟知府,张昊扎上发髻,背着手在厅上踱步,望着窗外泼墨云头寻思。
“······狗官、你死定了!”
伊王的咆哮似乎还在耳畔回荡,这不是无能狂怒放的狠话,而是极高概率会发生的事实。
我明有十恶不赦之死罪:谋反、谋逆、谋叛、恶逆、不道、大不敬、不孝、不睦、不义、内乱,他不给朱典楧贺寿,即大不敬!
皇族宗室享“八议”之权,此乃宗藩作恶的底气,杀人是小儿科,朝廷要么不闻不问,要么从轻发落,不过八议不适用“十恶”之罪。
但是,宗室犯下十恶重罪依旧有活路,譬如谋反,当年汉王、宁王、安化王等,动手真干才被朝廷处死,未举事者,只是被废为庶人。
这就是皇帝对亲族的态度,犯罪曲加宽宥,即使罪行严重至叛乱谋反,有时候也网开一面。
而且朝廷对处以宗室死刑极为慎重,程序极其繁琐,朱道长肯定会派亲信再三核实,即便在掌握确凿证据的情况下,还要召唤伊王入朝。
哪怕满朝公卿群起而攻之,天下各府亲王还要经过漫长而慎重的讨论,再上奏朱道长定夺。
事实就是这么操蛋,另外,伊王谋逆是他诬陷,特么拖来拖去,不定还会整出啥妖蛾子呢。
还有,朱道长不发话,谁也不敢拿伊王怎样,伊王却可以召集爪牙,打上门来,活剥了他!
“罪人孟学易,拜见钦差。”
张昊转身,目光扫向进厅大礼跪拜的孟知府。
“你的反省书我看了,地方有司遇有宗藩犯罪,虽然不许擅逮,依情举奏难道也做不到?”
孟知府的眼泪说来就来,哭道:
“下官知罪,老爷,你不知我等做洛阳守臣之难,伊王刚愎酷狠,内官军校恃势虐害百姓,上任知府李骥不过是略加惩治,即遭报复。
冬至按惯例,百官要到王宫称贺,李知府四更就入宫陪班行礼,等唱班时,伊王却借口李知府迟到,将其拿入仪卫司大狱,饱受摧辱。
李知府气不过,如实上奏朝廷,结果不了了之,我等守臣,稍忤其意尚遭毒手,何况百姓,钦差老爷到来,我等才守得云开见月明啊。”
张昊露出一副同情的模样,叹息道:
“想保住乌纱不难,即日起接讼,伊王蠹国残民的状子有多少收多少,懂否?”
孟知府眼中泛出光来,膝行了两步,仰着脸恳切道:
“下官懂,罪王一日不伏法,百姓便一日不能出头,请老爷放心,下官一定为民做主!”
“如此就好,该干什么去干什么。”
张昊忍住心头厌恶,和声细语打发这个官油子、墙头草。
他相信,倘若伊王暴怒登门,一刀砍了他,孟学易定会像适才那样,跪在伊王面前摇尾乞怜,一口老坛酸菜唾他尸身上,将他贬为狗屎。
可用人之道,并不会因忠佞、廉贪和好恶,而偏用或偏废,就像那些王府的文武官员,一竿子全打倒,谁来给他这个光杆巡按干活做事?
孟知府爬起来行礼,躬腰端着手,毕恭毕敬倒退出厅,转廊见到焦师爷候在柱子边,深深作揖致谢,一切尽在不言中。
老焦点点头,进厅从袖中掏出一份信笺。
“徐同知和孟知府一样,不是糊涂,而被伊王吓怕了,连据实陈情上报都不敢。”
这是一份“为某事”上报的公文,张昊看罢表述和用印,叠起来收好,交代:
“你安排人手,送他去省城,都收拾好没有?”
“除了齐佥书派人送来的中护卫指挥司一应册籍,其余没啥收拾的,罪囚之事已交代孟知府了,他不敢马虎。”
老焦见他点头,示意儿子拾掇书案。
察院分司在老城,离洛阳县衙不远,张昊路过丰济仓,坊间百姓正在冒雨装运被焚的粮食。
进来察院,张昊把蓑衣递给随行的民团丁壮,让人把中护卫卷宗送去官厅。
箱笼打开,无非是屯田钱粮收支,农桑、工程、造械、诉讼等档案。
所谓宗室不得干预兵事,并非不得掌兵或没有武力,而是只能指挥王府军校,不得擅征有司兵马,或与地方武将勾结。
宗藩的军事力量仅限于王府护卫军,经过永乐年间削革,各地王府仅存少量护卫,主要从事军垦、屯田等繁重的劳动。
张昊翻出洛阳中护卫官军籍册,又找到一卷去年屯田钱粮收欠支用清册,入座打开卷宗,先是皱眉,接着连连翻看,脸色都变了,跳起来喝叫小高,想起这货腿断了,对跑来的民壮道:
“去叫符保来一趟!”
符保盏茶时间便赶来,张昊急道:
“手头事务交给别人,快集合人马出城,闷葫芦在清理王府田庄,我怕那边要出事,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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