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离车间的那一幕,如同投入平静水面的巨石,在“铁砧”基地内部激起了层层涟漪。凯登被两名面无表情的守卫“护送”回了他那间狭小的临时宿舍,门在他身后关上时,那清脆的锁舌撞击声,像是一道无形的界限,将他与外界隔绝开来。这不再是普通的士兵宿舍,而是一个装饰着冰冷金属墙壁的囚室,唯一的窗户被粗壮的铁条封死,只透进些许苍白的光线。
最初的二十四小时是在绝对的寂静中度过的。没有人送来食物,也没有任何审讯。凯登坐在坚硬的床板上,背靠着冰冷的墙壁,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沉重跳动的声音。他反复回想自己伸手触碰腐蚀的那一刻,那暗紫色能量在指尖前沸腾、消散的景象,既让他感到一种证实自身存在的奇异满足,又带来了深不见底的恐惧。他知道,自己展现出的东西,超出了铁烬王国所能理解的范畴——那不是信仰的力量,也不是奥术的技巧,而是一种根本性的“否定”。
第二天清晨,门锁“咔哒”一声打开。进来的不是送饭的士兵,而是两名身着不同制式服装的人。一位穿着宗教裁判所特有的、镶嵌着暗红色滚边的黑色长袍,面容冷峻,眼神如同探照灯,似乎能穿透人的灵魂。另一位则穿着笔挺的军装,肩章显示其情报部门的身份,他的表情相对平和,但那双锐利的眼睛同样不漏过任何细节。
“凯登,”审判官首先开口,声音如同冰冷的金属摩擦,“你昨天在隔离车间的行为,引起了我们的高度关注。现在,请你详细陈述,你是如何做到……‘净化’那种连神力都难以驱散的腐蚀的?”
审讯开始了。问题如同潮水般涌来,反复冲刷着同一个核心:能力的来源。是某种未被记载的古老机械技术?是私下研究了奥术联邦的禁忌知识?还是……更可怕的,与暮光教廷乃至其背后的虚无存在达成了某种契约?
凯登始终保持沉默,或者说,他只在被逼问到最后时,用干涩的喉咙重复那一句话:“我只是一个机械师。”他知道,任何关于“感觉”、“排斥”、“本能”的解释,在崇尚逻辑与实证(哪怕是神学逻辑)的裁判所面前,都苍白无力,甚至会被视为狡诈的掩饰。他像一块被投入熔炉的顽铁,在高温和重压下,唯一能做的就是保持自身的形状,不熔化,不屈服。
长时间的静坐和精神压力开始消耗他的体力。饥饿感如同小刀刮擦着他的胃壁,干渴让他的嘴唇开裂。就在他感到意识有些模糊的第五天,囚室的门再次被打开。
这一次,进来的除了两名守卫,还有巴拉克。老组长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但他那双锐利的眼睛在扫过凯登略显憔悴的脸庞时,几不可察地眯了一下。而跟在巴拉克身后的,则是一个让凯登意想不到的身影——一个年轻女子,穿着奥术联邦标志性的深蓝色法师袍,但袍子有些破损,脖颈上套着一个闪烁着微弱符文的金属项圈,显然是一件拘束器。她脸色苍白,金色的长发有些凌乱,但那双碧蓝色的眼睛里却没有丝毫囚徒应有的怯懦或绝望,反而闪烁着一种近乎苛刻的理性光芒。
“小子,给你找了个能说话的伴儿。”巴拉克的声音依旧沙哑,他侧身让出空间,“这位是莉亚娜·维恩,奥术联邦那边的战俘,据说在他们那儿是个脑子很好使的学者,专精什么……能量本质理论。上面那帮大人物觉得,也许她的那套理论能‘解释’你身上发生的怪事。”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不知是针对上层的想法,还是针对眼前的女法师。
巴拉克留下一个“好自为之”的眼神,便和守卫一起退了出去,厚重的铁门再次关上,锁死。
囚室里只剩下凯登和这位名叫莉亚娜的女法师。长久的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只有窗外隐约传来的基地运转声,证明着时间并未停滞。
莉亚娜并没有像普通囚犯那样瑟缩或不安。她平静地、甚至是带着一种学术探究般的目光,仔细打量着凯登,从他沾着油污的手指,到他因缺乏睡眠而泛着血丝的眼睛,最后定格在他那张因为沉默而显得格外坚毅的脸上。
“所以,”最终,是她率先打破了沉默,声音清冷,带着学者特有的、剥离了感情的语调,“你就是那个传闻中,徒手抹除了‘虚无侵蚀’的机械师?”她用了奥术联邦的术语来指代暮光腐蚀。
凯登抬起眼,看了她一眼,没有回答。他对奥术联邦的人并无好感,正是他们与铁烬的战争,间接导致了他父母的死亡。
莉亚娜似乎并不期待他的回答,她自顾自地继续说了下去,像是在进行一场学术推论:“根据奥术法则的基本原理,任何超自然效应的产生、维持和消散,都必须依赖灵风作为媒介和载体。无论是我们奥术师引导的元素之力,你们铁烬神官祈求的神力祝福,还是暮光教廷那些疯子引来的虚无低语,都不例外。它们本质上都是对灵风的不同应用方式,是对现实法则的某种程度上的‘编程’或‘覆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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