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
陈忠和带来的消息,像一根针,刺破了赵祯因“蜂窝煤”初步成功而带来的些许欣慰。墨衡的异常举动,让原本就笼罩在其身上的迷雾更加浓重。
“柳姓寡妇?”赵祯眉头紧锁,手指在御案上轻轻敲击,“查清楚这户人家的底细了吗?墨衡为何独独关注她家?”
陈忠和面露难色:“回官家,老奴已让人去打探。只知那柳氏居于南熏门外糠市巷,夫家早亡,独自带着一个七八岁的孩儿,以替人缝补浆洗为生,家境甚是贫寒。平日里深居简出,并无甚特别之处。至于墨工匠为何关注……老奴尚未查明。”
一个普通的底层寡妇,如何会引来墨衡这等人物的特别关注?是旧识?还是有其他不为人知的关联?赵祯绝不相信这是巧合。墨衡的身份和他背后的目的,必须尽快弄清楚,否则就像一颗不知何时会爆炸的炸弹埋在身边。
他沉吟片刻,对陈忠和吩咐道:“加派人手,盯紧墨衡,但切记不可打草惊蛇。他每日见了什么人,去了哪里,说了什么话,朕都要知道。另外,那个柳氏,也派人暗中看着点,看看她与墨衡是否有过接触,或者……她本身有何特殊之处。”
“老奴明白。”陈忠和躬身领命,神色凝重地退了下去。
(承)
接下来的两天,赵祯表面上依旧处理着日常政务,关注着“蜂窝煤”的推广反馈和“光明液”的隐秘进展,但心思却大半放在了墨衡这条暗线上。
陈忠和每日都会带来新的汇报,但大多是无用的信息。墨衡的生活规律得近乎刻板,不是在皇城司的工坊内忙碌,就是在分配给他的值房内休息,几乎不与外人交谈。他对“蜂窝煤”的后续改进提出了几条颇为专业的建议,对“光明液”的研究也似乎全心投入,看不出任何异样。
然而,越是如此,赵祯心中的疑虑越深。一个心思如此缜密、行为如此滴水不漏的人,之前那“鲁莽”的闯殿献宝,就显得愈发可疑。那更像是一场精心策划的表演。
关于柳氏的调查也没有进展。回报说她依旧每日辛苦劳作,照顾孩子,对免费发放的“蜂窝煤”感激涕零,并未与任何可疑人员接触,生活轨迹简单得不能再简单。
僵局之中,赵祯决定不再被动等待。他要亲自去会一会这个柳氏,看看她究竟是何方神圣,能让墨衡如此在意。当然,不能以皇帝的身份。
(转)
这天下午,赵祯换上了一身寻常富家子弟穿的绸缎襕衫,带着同样换了便服的陈忠和以及两名精干的心腹侍卫,悄无声息地出了宫,再次来到了南熏门外的糠市巷。
这里与汴京内城的繁华截然不同,巷道狭窄,房屋低矮,空气中弥漫着各种复杂的气味。按照事先查知的地址,他们很快找到了柳氏居住的那间简陋小屋。
屋门虚掩着,隐约能听到里面传来孩童的读书声:“……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赵祯示意陈忠和上前敲门。片刻后,一个身形瘦弱、面容憔悴但收拾得还算干净的妇人打开了门,她看上去不到三十岁,眼神里带着底层百姓特有的警惕和一丝疲惫。她便是柳氏。
“你们是……”柳氏疑惑地看着门外这几个衣着光鲜、气度不凡的不速之客。
陈忠和上前一步,按照事先准备好的说辞,和气地说道:“这位娘子有礼了。我家少爷是城里‘仁济堂’的少东家,近日听闻官府在此处试发新式石炭,特来查看效用,若果真价廉物美,或可采购一批,赈济城中其他贫苦街坊。”
赵祯配合地点点头,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屋内。家徒四壁,但收拾得颇为整洁,角落里堆着几块乌黑的“蜂窝煤”,一个模样乖巧的男孩正趴在破旧的桌案上,对着本残破的《千字文》认真诵读。
柳氏见他们不像歹人,又听闻是来做善事的,警惕心稍减,侧身让开:“原来是善人,请进。这新石炭确是极好用的,比往日的强多了,屋里也暖和……”
赵祯走进屋内,一股混合着“蜂窝煤”燃烧产生的淡淡硫味和贫寒气息的味道扑面而来。他状似无意地与柳氏攀谈,询问使用“蜂窝煤”的感受,家中境况等。柳氏言语朴实,对“蜂窝煤”赞不绝口,谈及亡夫和生计时,神色黯然,并无任何破绽。
就在赵祯以为此行将一无所获时,他的目光被桌案上那本《千字文》旁边的一样小东西吸引了。
那是一个小小的、用木头雕刻的模型,造型颇为奇特,像是一个带有曲柄和齿轮的简易装置,虽然粗糙,但结构透着一种异于寻常玩具的巧思。
“哦?这小玩意儿倒是别致。”赵祯走上前,拿起那个模型,随口问道,“可是给孩子玩的?”
柳氏看了一眼,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神色,低声道:“是……是孩儿他爹……以前做着玩的,留了个念想。”
赵祯心中一动,手指摩挲着那木制模型上的齿轮。这工艺,这设计思路,绝非普通匠人能及!他状似随意地翻过模型,在底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看到了一个浅浅的刻痕,那是一个极其抽象的图案,像是一朵扭曲的云,又像是一个特殊的符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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