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过了重阳,街头的菊香还没散,就被一桩大事搅得满城议论——永宁伯府,长子楚文渊忽然“中风”,瘫在了床上。
消息传出来时,楚家的门帘都快被踏破了。楚知远这几日没去粮署,整日守在楚文渊的卧房外,鬓角的白发像是一夜之间又多了几缕。刘氏更是红着眼眶,亲自守在床边煎药,府里的太医换了一波又一波,却只说楚文渊是“劳心过度”,需得安心休养。
陛下很快就派太监送了赏赐来——两匹蜀锦、一匣东珠,还有几句慰问的话,末了特意提了句“粮署事务繁杂,楚世子既需静养,便让户部侍郎暂代些日子”。
街头巷尾的百姓听得这消息,无不扼腕。谁不知道楚文渊是楚家的顶梁柱?二十出头就把粮仓打理得井井有条,半年前改的储粮法子还让朝廷省了几十万石粮食,正是要在朝堂上站稳脚跟的年纪,怎么偏偏就中风了?
茶馆里,穿短打的汉子捧着茶碗叹气,“那楚大少爷我见过一次,去年冬天查漕船时,站在码头冻得脸都红了,还亲自上船翻粮袋,多实在的人!这一病要是拖个一年半载,等他好利索了,粮署的位置早被别人占了,往后哪还有他的位置?”
邻桌的书生也点头附和:“可不是嘛!楚家管漕运这么多年,就出了这么一个能干的世子,本来以为能跟着沾点漕运顺畅的光,这下好了,怕是要乱一阵子了。”
百姓们的议论带着惋惜。
退朝堂上的同僚们在宫门口的角落里,声音压得极低:“你觉不觉得,楚文渊这病,来得有点巧?”
一个官员挑了挑眉:“王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想啊,”王大人摸了摸山羊胡,眼神里透着精明,“几日前陛下还在朝堂上夸楚文渊整顿粮仓有功,转头他就中风了?再说了,楚家最近风头太盛,上个月刚弹劾了漕运的几个蛀虫,那些人背后是谁,你我还不清楚?”
那官员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压低声音:“您是说……他这是故意避祸?”
“不然呢?”王大人哼了一声,“楚知远老谋深算,楚文渊也不是个傻的。如今北境不安,粮草调度的事本就敏感,楚家握着漕运的权,又刚得罪了那么多勋贵,再这么下去,可不是引火烧身?现在装病把粮署的权交出去,既能让陛下放下戒心,又能躲避开那些明枪暗箭,这招釜底抽薪,高明得很啊!”
官员顺着他的话一想,越想越觉得有道理:“这么说,楚家是看清局势了?可他们就不怕这权交出去,以后再要不回来?”
。。。
很快楚文渊“中风”的事,都传开了。
苏蓁她正蹲在院角修剪菊花的残枝。这几日尚书院里,学子们凑在一起总在议论。
苏蓁开始对二房、三房的人有意无意的保持了距离,从前总爱跟着苏柔、苏媚身后转的身影,渐渐不再出现在她们院门口。起初苏府上下只当她是前阵子受了委屈,闹脾气,可等见她打理自己院里的事时,能沉着驳回婆子们的敷衍说辞,连母亲让她学的女红也敢直言“更想学算术”,众人眼底的轻慢才悄悄换成了几分掂量。
周嬷嬷依旧日日在她耳边念叨,一会儿劝她“都是一家人,别把关系弄僵”,一会儿又绕着弯子夸四皇子“文武双全,是大靖多少贵女的意中人”。可苏蓁像是铁了心,只要周嬷嬷话里话外提及四皇子,她便立刻冷下脸打断,有时甚至会沉声道“嬷嬷莫要再提”,语气里的疏离让周嬷嬷也没了辙。众人摸不透她的心思。
“姑娘近来倒爱摆弄这些花草了。”随身丫云锦禾捧着水壶走来,笑着打趣,“这盆墨菊开得真旺,紫黑的花瓣衬着黄蕊,看着就精神。”
墨菊的花瓣浓艳如墨,在萧索的秋光里透着股倔强的鲜活。苏蓁望着花瓣,指尖的剪刀顿了顿——前世她做皇后时,忙着帮萧承煜拉拢朝臣、应付后宫妃嫔的算计,后来登基,她又卷入夺嫡的漩涡,连喘口气的功夫都没有,哪里有如今这般心境,安安稳稳地蹲在院里剪花?
“你说这菊花开得这样好,是为什么?”她忽然开口,声音轻得像风吹过花瓣。
云锦愣了愣,顺着她的目光看向花盆:“许是花匠养得好?前几日花匠还说,这墨菊的根须得埋深些,浇花的水要晒过晌午的日头,伺候得精细着呢。”
苏蓁轻轻摇头,指尖捏着一片枯萎的花瓣,慢慢捻碎。
哪里是因为伺候得精细?
就像那深宫里,明明处处是算计和冰冷,偏要种满牡丹、月季,摆出一派花团锦簇的热闹——可谁又知道,那些光鲜的花枝底下,埋着多少无人知晓的东西?这世上越是艳的东西,底色往往越冷。
她望着墨菊浓艳的花瓣,嘴角轻轻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手里的剪刀再次落下,精准地剪掉了一枝歪斜的残枝。
。。。
永宁伯府
永宁伯府被守得严严实实,闭门谢客。院门外飘着浓重的药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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