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能拿到城外中秋宴帖子的，便只有府里各房的嫡女。
苏蓁刚跨进正厅的门槛，便先向苏老夫人屈膝行了礼。吴淑娴见了她，立刻笑着起身，伸手拍了拍身边的锦凳：“蓁儿来了！快过来瞧瞧，都是昨儿从内府库领来的新料。”
苏柔捏着手里绣了茉莉的手帕，笑意盈盈地开口：“我跟媚儿早就把料子选好了，就等你呢，再不来，剩下的可就没什么好挑的啦。”
这话听着亲昵，却暗暗点出苏蓁来迟，让一屋子人等着。苏蓁心里清楚明白，面上却没露半分不悦，只淡淡应了声，径直走向铺着软垫的长案——案上摊着七八匹新到的绸缎。
苏蓁的目光刚扫过案上的料子，便见两匹布被单独叠在一旁：一匹是清雅的藕荷色，另一匹是娇嫩的樱粉。显然是被苏柔和苏媚挑了。两种颜色既衬肤色，又是京中贵女最爱的样式。
守在旁边的曾妈妈是府里请来的老裁缝，手脚麻利，手艺更是一绝，府中女眷的衣裳大多出自她手。她早年在织造府待过，见过不少稀罕纹样，做起衣裳来，连领口的盘扣、袖口的滚边都透着精致。
前世的画面像浸了水的宣纸上的墨，一帧帧在眼前晕开。那年的中秋宴，苏柔则穿了件藕荷色缎面袄裙，穿出几分娇怯动人。苏媚穿了件樱粉色撒花软缎裙，衬得她浑身满是鲜活。唯独她自己，穿了件鹅黄色的缠枝莲纹裙，再配上沉甸甸的金饰，满心欢喜地跟着赴宴，却没察觉旁人眼底藏着的笑意。
二房的江慕云，也就是苏柔母亲，目光扫过那匹鹅黄色料子时，眼底飞快地闪过一丝讥讽，很快便掩了下去，转而端起茶盏，慢悠悠地啜了一口，仿佛事不关己。
苏媚先凑过来，指尖轻轻碰了碰那匹鹅黄色的绸缎，笑着说：“四妹妹皮肤这样白，穿这鹅黄色再合适不过了——你瞧这颜色多鲜活，穿在身上定显得又娇又俏，比我们选的颜色都衬你。”
苏柔也在一旁帮腔，语气带着几分“恳切”：“可不是嘛，蓁儿。剩下这几匹料子，也就这鹅黄色最配你的年纪，穿去中秋宴上，保管亮眼。”
苏蓁素来不懂穿戴搭配上。久而久之，沈妙便习惯了跟在苏柔和苏媚身后，她们说哪匹料子好看、哪件首饰衬人，她便跟着选哪样——仿佛这样，就能少出些错。
就这挑的鹅黄色料子，虽说她肤色白，穿起来确实显亮，可那颜色太过浅嫩，料子又是普通的细棉布，少了几分贵气，反倒显得稚气又廉价。再配上苏老夫人给的那套赤金首饰，活脱脱像个没见过世面的乡绅家女儿，少了京中贵女的雅致。
身边的丫鬟云锦、星罗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云锦私下劝过：“姑娘，那套金饰太厚重了，配鹅黄裙显得赘得慌。”
可苏蓁偏听不进去，只觉得是长辈给的心意，戴去才是体面，反倒觉得丫鬟们是多心。如今回想起来，那时的自己，分明是揣着糊涂当明白，上赶着去让人看笑话，实在荒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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