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城的绮云阁,午后人声已起,纱幔层叠,琉璃灯映得满室流光。丝竹婉转,门外偶有行人停步,终究只能望而却步——此处茶价惊人,寻常富庶之家也望尘莫及,名副其实的销金窟库。
临窗一桌,坐着位衣饰华美的中年男子。衣料考究,却生得一般黑而凌厉。袍摆下,头顶空空如也,正是顺亲王。他抿了口酒,声音沙哑。
“苏家那边,说妥了?”半晌,他开口,语气阴冷。
“回殿下,已与苏家三夫人谈定。五日后,苏家女眷要去慈恩寺上香,届时……”
“五日?”顺亲王眉头一皱,指尖轻轻敲击案几,“未免夜长梦多。”他沉吟片刻,挥了挥手,“去吧,务必安排周全。本王很久没遇到这么有趣的猎物了。”
侍从躬身退下,轻轻带上了房门。
室内,顺亲王把玩着手中的玉扳指。这些年来,他暴虐成性的名声早已传遍整个汴京,折在他手中的女子数不胜数。但那些逆来顺受的闺秀,早已让他觉得索然无味。
唯独那位苏将军的独女——
想起那日院考场上,少女执弓时凌厉的眼神,顺亲王不由得眯起眼睛。将门虎女的傲骨,想必比那些温顺的莺燕更有意思。他抚过腰间佩玉,唇边泛起一丝玩味的笑意。
就在对面隔壁雅间,琉璃屏风后坐着一位青衫公子。他约莫弱冠之年,眉目温润,侧耳倾听片刻后,转身对窗边人道:“你上次出手相助的那位姑娘,怕是又惹上麻烦了。”
窗边身着墨色劲装的少年闻言挑眉,指尖轻叩窗棂:“苏家功高震主,这是迟早的事。今日不过是个开端,来日方长。”
青衫男子神色一肃,压低声音问道:“赵兄,你前日在院考场当众挫败庶兄锐气,莫非计划有变?”
坐在他对面的正是赵家赵宇宸。他漫不经心地转着手中茶盏:“时机到了,何必拘泥早晚?”
“可若是提前动作……那边可知情?”青衫男子陈烨略显迟疑。
“陈烨,你应当明白,如今这盘棋由我执子。”赵宇宸眸光一沉,“拖延只会徒增变数。既然时机未至,那便主动去争。”说这话时,他眉宇间的沉稳竟不似弱冠少年。
陈烨怔了怔,苦笑道:“也是,我本就是来助你一臂之力,又岂能拦你。”他话锋一转,眼中闪过狡黠:“不过五日后慈恩寺之约,你既要查探那桩旧案,或许能顺道再当一回护花使者。”
赵宇宸轻嗤一声:“陈烨,你这看人的眼光还是这般浅薄。那位苏家姑娘,可不是什么需要人庇护的娇花。”
散学后,书院外的石阶上已散尽了人潮。苏柔正低头整理书卷,苏媚带着浅笑走近:“今日林新悦邀我与大姐姐去府上听琴,便不与你同车了。四妹妹自行回府就好。”
林府与苏媚素来亲近,这般独独落下苏蓁的邀约,在府里早已是寻常。苏蓁只淡淡应了一声,连眼睫都未曾抬起。
这些日子府中众人待她格外热络,其中必有缘故。但她此刻心神全然不在此处,自有更要紧的事需要谋划。
马车行至朱雀大街最热闹的段落时,侍女云锦忽然开口:“前头就是凝香阁了,姑娘不是最爱他家的桂花糕?奴婢去称些带回府罢。”
“去吧。”苏蓁颔首。
云锦下车后,另一侍女星罗掀开车帘向外望去,目光忽在某处停驻,轻轻“咦”了一声。苏蓁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只见凝香阁旁的当铺前围了不少人,似在争执什么。
当铺伙计不耐烦的嗓音隔着街面传来:“五两银子最多了!不过是把剑,公子何必为难我们这些做生意的?”
“像是价钱谈不拢。”星罗低语。
苏蓁凝眸细看。那当剑的年轻人虽衣衫朴素,身姿却如青松般挺直,护着剑的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这般僵持不下,想必是急需银钱,却又舍不得将这心爱之物出手。
云锦捧着油纸包回到车上,正要放下帘子,苏蓁却抬手止住了她的动作。她的目光越过熙攘人群,落在那抱着剑转身离去的年轻人身上——他终究没能狠心割爱,神情落寞地走出人群。
就在星罗要放下帘幔时,苏蓁忽然凝神细看。那年轻人衣着朴素,相貌寻常,可不知为何,竟让她生出几分似曾相识之感。两个侍女见自家姑娘这般专注地打量陌生男子,都不由得面面相觑。
只见那青年抚着剑长叹一声,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转身又要往当铺里去。
“星罗,”苏蓁忽然开口,“去拦住他,就说这把剑我买下了。”
“姑娘?”云锦和星罗皆是一怔,不解地看向苏蓁。
“快去!”苏蓁语气坚决,目光仍紧随着那道青年的身影。
那布衫青年正要举步,忽闻身后传来一声轻唤:“且慢,公子请留步。”他转身,见一名衣着素雅的侍女云锦朝他施了一礼,温声道:“公子可是要典当手中这把剑?”
青年微微一怔,随即坦然道:“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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