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搓澡工秦淮茹
北风刮得更紧了,卷起地上的尘土和碎纸屑,打着旋儿往人脖领子里钻。红星轧钢厂那高耸的烟囱依旧冒着黑烟,但厂区里的气氛却和这天气一样,带着一股说不出的萧瑟和严酷。
一车间的机器轰鸣声似乎永远不知疲倦,空气中弥漫着金属切削液、铁锈和汗液混合的独特气味。秦淮茹戴着劳保手套,正埋头在一台老式车床前,加工着一个简单的轴套零件。她的动作有些迟缓,眉头紧锁,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不是因为累,而是因为疼。
她的右手,之前被钟浩那诡异的“粘鼠板”陷阱伤过,虽然伤口勉强愈合了,但留下了深色的疤痕,而且似乎落下了病根。天气一冷,或者沾水多了,指关节就钻心地疼,使不上力气,还时常会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这对于需要精细操作的车工来说,几乎是致命的。
更让她心神不宁的是周围工友投来的目光。不再是以前那种带着些许同情、甚至偶尔还有男人对漂亮寡妇的隐秘窥探,而是变成了毫不掩饰的鄙夷、疏远,甚至是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就是她,偷粮票被当场抓住,手都被粘墙上了!” “听说还想赖账呢,结果粮票自己拼出个‘贼’字!” “真看不出来啊,平时装得跟朵白莲花似的……” “离她远点,手脚不干净,别哪天咱们的东西也不见了。” “厂里怎么还不开除这种害群之马?”
这些议论像钢针一样,密密麻麻地扎在秦淮茹的心上。她试图辩解过,但“粮票拼贼字”的邪乎事早已传得全厂皆知,越描越黑。车间主任找她谈过几次话,语气一次比一次严厉,看她的眼神也充满了不信任和失望。
她感觉自己像被剥光了衣服扔在雪地里,承受着所有人的冷眼和寒风。曾经的“俏寡妇”,如今成了人人避之不及的“贼婆娘”。这种巨大的心理落差,让她几乎喘不过气。
就在这时,车间的大喇叭突然响起了刺耳的电流声,接着是厂办干事毫无感情的声音:“一车间车工秦淮茹同志,听到广播后,立刻到厂人事科报到!重复,一车间车工秦淮茹同志,立刻到厂人事科报到!”
广播声在整个嘈杂的车间里都显得格外清晰。瞬间,几乎所有的机器声都仿佛低了一瞬,无数道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秦淮茹身上,有好奇,有幸灾乐祸,有冷漠。
秦淮茹的心猛地一沉,手里的工具差点掉在地上。人事科?这个时候叫她去人事科,绝无好事!她脸色煞白,脱下手套,露出那只依旧有些红肿丑陋的手,在工友们各色目光的注视下,低着头,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车间。
人事科的办公室里,气氛压抑。科长是个面色严肃的中年女人,戴着黑框眼镜,看着站在办公桌前,手足无措、脸色苍白的秦淮茹,语气公事公办,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厌弃。
“秦淮茹同志,根据车间反映和厂保卫科的记录,你在近期工作中多次出现操作失误,废品率显着升高。并且,你之前的行为,在工人群众中造成了极其恶劣的影响,已经不适合继续留在生产技术岗位上了。”
冰冷的话语如同判决书,砸得秦淮茹头晕眼花,她急忙辩解:“科长,我……我的手受伤了,不是故意的……我以后一定小心,我……”
女科长不耐烦地打断她:“手受伤不是理由!厂里的生产任务重,每一个岗位都很重要,不能因为个人原因影响集体!经过厂领导研究决定,现对你的工作岗位进行调整。”
她拿起一张调令单,盖上了红章,推到秦淮茹面前。
“从明天起,你调到总务科,负责厂职工澡堂的相关工作。具体任务,去了听澡堂负责人安排。”
澡堂?!相关工作?!
秦淮茹如遭雷击,愣在当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颤抖着手拿起那张调令单,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调至总务科,负责澡堂工作”。
一股巨大的屈辱感瞬间淹没了她。职工澡堂!那是什么地方?那是全厂上下几千号工人下班后冲洗汗渍和油污的地方!热气蒸腾,污水横流,到处都是赤条条的男人躯体!所谓的“相关工作”,无非就是打扫卫生、收发澡票、或者……给人搓背!
她一个年轻寡妇,去那种地方工作?还要给那些满身臭汗、粗鄙不堪的男工搓背?这比直接开除她还要令人难堪!这简直是把她的脸面撕下来,扔在地上踩!
“不……科长,不能这样……我求求您,再给我一次机会吧……”秦淮茹的眼泪瞬间涌了出来,声音哽咽,带着绝望的哀求,“我去扫大街,去掏厕所都行,别让我去澡堂……求求您了……”
女科长扶了扶眼镜,眼神冰冷,没有一丝动容:“这是厂里的决定!不是菜市场,还能让你挑挑拣拣?澡堂的工作也是为人民服务,有什么丢人的?既然知道要脸,当初就别做那种事!拿着调令,明天准时去报到!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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