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张大哥爱上了他的烧饼炉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拉成了粘稠的糖浆,缓慢而凝滞。
涂山幺幺看着张武。
那个憨厚壮硕的男人,缓缓地,一寸一寸地,转过身来。他的动作带着一种梦游般的僵硬,仿佛每一块肌肉都在与某种无形的意志进行着艰难的抗争。
他脸上的表情很奇怪。
那份面对心上人时的羞涩与憧憬,如同退潮的海水,消失得无影无踪。那份被拒绝后可能出现的失落与黯然,也并未出现。他的脸上,是一种极致的茫然,仿佛一个初生的婴儿,正在用全新的感官打量这个陌生的世界。
他的目光没有焦点,空洞地扫过夜色,扫过街角的石狮子,扫过涂山幺幺那张已经毫无血色的小脸。
幺幺的心跳停了一拍。
她下意识地屏住呼吸,整个人缩在小小的姻缘摊后,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她感觉自己像是那个在悬崖边上走钢丝,却不小心把唯一的平衡杆扔下了山谷的蠢货。脚下的钢丝,正在一根一根地崩断。
张武的视线,终于找到了它的终点。
那不是一个人,也不是任何活物。
是那个陪伴了他五年,为他挡过风雨,也为他烙出满身烟火气的,烧饼炉。
当他的目光与那黑漆漆的炉身接触的瞬间,他眼中那片混沌的茫然,骤然被点亮了。
那不是普通的亮光,而是一种近乎于癫狂的火焰。仿佛一个在沙漠中跋涉了数月的旅人,终于看见了传说中的神迹。他的瞳孔在昏黄的灯笼下急剧收缩,又猛地放大,所有的光,所有的人,所有的声音,都在他的世界里褪去颜色,只剩下那座沉默的、泛着油光的铁炉。
它变了。
在张武的眼中,它不再是一个笨重的、用来谋生的工具。
炉身上那些长年累月积攒下的、斑驳的油渍与烟灰,不再是污垢,而是一种深沉内敛、饱含故事的美丽纹理,如同夜空中的星轨,神秘而迷人。那黑洞洞的炉口,不再是添柴烧火的入口,而是一张微微开启的、吐气如兰的嘴,正对他发出无声的邀请。从炉膛深处散发出的,那混合着炭火余烬与麦子焦香的温热气息,不再是呛人的油烟,而是世间最令人心安、最温暖的体温。
它……它今天怎么这么美?
这个念头毫无道理地从张武心底最深处涌了上来,带着不容置疑的确定性。
他看着它,就像在看一位隔着云雾的绝世佳人。他的呼吸变得粗重,胸膛剧烈地起伏着,那双常年揉面、布满老茧的大手不受控制地抬了起来,指尖微微颤抖。他想去触摸它,用一种近乎于朝圣的虔诚。
“我的……”
一个沙哑的、梦呓般的音节,从他的喉咙里挤了出来。
涂山幺幺浑身的血液几乎在这一刻冻结。她听见了,她听见了那根在她手中生成的、扭曲到极致的因果之线,发出的第一声嗡鸣。
这比把长风长老和猪绑在一起要可怕一百倍。猪至少是活的,会动,会叫,会抛媚眼。可一个烧饼炉……它只会沉默地立在那里,接受这份不属于它的、疯狂的爱意。
这比让魔物爱上渊皇还要离谱。至少他们都是魔,丑是丑了点,但物种上勉强还能沾点边。可人和炉子……
幺幺的脑子彻底成了一团浆糊。她想跑,双腿却像被灌了铅,死死地钉在原地。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看着自己亲手导演的这场荒诞剧,走向一个她完全无法预测的高潮。
张武动了。
他向前迈出了一步。
青石板地面发出一声轻响。他的脚步很沉,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的轻盈,仿佛怕惊扰了眼前的“梦中人”。
他走到了烧饼炉前,高大的身躯投下的阴影,将那座铁炉完全笼罩。
他没有说话,只是痴痴地看着。他伸出手,那只揉过成千上万个面团、能精准感知火候的手,此刻却颤抖得厉害。他的指腹,轻轻地,小心翼翼地,落在了炉身微凉的铁壁上。
触感是冰冷的,坚硬的。
但在张武的感觉里,那不是冰冷,而是一种矜持的、带着距离感的回应。他甚至能感觉到,在他触摸的地方,那片“肌肤”之下,正传来一阵细微的、喜悦的战栗。
“你……”他终于又说出了一个字,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艳与狂喜,“你真好看。”
这句朴实无华的赞美,让不远处偷看的几个还没回家的孩童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一个卖完货正准备收摊的小贩,也探出头,奇怪地看着这边。
“张大个子这是咋了?对着个破炉子发什么呆?”
“莫不是烙烧饼烙傻了吧?”
窃窃私语声像细小的针,扎在涂山幺幺的耳朵里。她的脸颊火辣辣地烧了起来,恨不得立刻在地上刨个坑把自己埋进去。
然而,张武对周围的一切充耳不闻。他的整个世界,只剩下他和他的炉子。
一句赞美,已经无法承载他胸中那股如同火山喷发般汹涌的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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