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元八年八月初三,清化府地界,热得连喘气都烫嗓子。
朱?骑在马上,举着望远镜看向远处的清化城,眉头拧成了疙瘩。
连续七天急行军,两万大军像把烧红的刀子,硬是切开了安南山林的阻隔,可眼前这景象,实在让人高兴不起来。
清化城在冒烟,好几处城墙塌了,尤其是南门,垮得跟老太太的牙口似的。
城头上倒还飘着日月旗,可守军稀稀拉拉,看样子箭矢擂石都耗光了。城外,叛军营寨密密麻麻,少说百八十个,把城围得跟铁桶一样。
那些叛军穿着五花八门,有的干脆光着膀子,露出狰狞的纹身,正扛着破云梯,嗷嗷叫着往城墙缺口冲。更远处,居然还有叛军驱赶百姓当肉盾,哭喊声隔着老远都能听见。
“王爷!让末将带骑兵冲他娘的一波!先解了城围再说!”前锋何福眼睛都红了,握刀的手青筋暴跳。他的斥候摸清楚了,城里守军撑死不到两千,还大半带伤,再晚点,城就破了。
朱?没马上答应,举着望远镜又看了一圈。叛军人是多,可阵型乱得像一锅粥,攻城也没什么章法,全凭一股蛮劲。
主营扎在城西缓坡上,隐约能看到“陈”字大旗,但那营寨修得实在不敢恭维——壕沟浅得能跨过去,栅栏稀得能钻狗。
“叛军现在气势正盛,人数占优,硬碰硬就算赢了,咱们也得掉层皮。”朱?放下望远镜,脑子转得飞快,“何福,你带两千骑兵,绕到城北,做出要抄他们后路的样子,把叛军注意力引过去。张翼、陈桓!”
“末将在!”两个参将齐声应道。
“你二人各领五千步卒,从东西两翼压上去,用火枪齐射,不用急着破阵,先给我把叛军的攻城势头压下去,让城里喘口气。神机营!”
“在!”神机营把总嗓门洪亮。
“把炮往前挪,瞄准叛军主营和攻城人堆最密的地方,听我号令,给我狠狠轰他娘的!”
“得令!”
军令一下,明军迅速变阵。何福的骑兵像条灰龙,卷起漫天尘土向北迂回。东西两翼的步卒方阵迈着整齐步子,如山岳般向前推进,火枪兵在前,长矛手护住侧后,阵型严整得让人心头发寒。
城头上的守军看见援兵,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原本萎靡的士气一下子振作起来。城下的叛军则明显慌了神,攻势为之一滞。
叛军大营望楼上,陈颙、阮文道、黎颢也看见了明军。
“明狗援兵到了!”黎颢不但不惧,反而兴奋地舔了舔嘴唇,“看旗号是晋王朱?!来得正好!宰了他,沐英那老匹夫就成了没牙老虎!”
阮文道却眉头紧皱:“来得太快了。观其军容,阵列严整,非易与之辈。黎将军,不可轻敌。当收拢兵力,依托营寨消耗其锐气,再图反击。攻城的部队也该撤回一些……”
“国师太过小心!”陈颙此刻却有些上头,复国梦近在眼前,让他热血沸腾,“我军倍于敌,又刚破外城,正该乘胜击溃援军,则清化必下,大事可成!黎将军,你带精锐,先破他一路,挫其锋芒!”
黎颢早等不及了,抱拳吼道:“末将领命!必取朱?首级献于陛下!”说罢不等阮文道再劝,咚咚咚跑下望楼,翻身上马,点齐麾下最凶悍的五千山地步兵,打开营门,嗷嗷叫着直冲明军东翼张翼部杀去!
这些叛军步兵确实悍勇,在山林里窜惯了,冲锋起来跟山洪爆发似的,吼声震天,气势吓人。
张翼见叛军主力冲自己来了,不惊反喜,厉声喝道:“稳住!火枪队,三段击准备!长矛手护住两翼!弓箭手,自由抛射!”
明军东翼方阵瞬间停下,前排半跪,中排站立,后排预备,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狂奔而来的叛军。等叛军冲到一百五十步内,张令旗一挥:“放!”
“砰砰砰砰——!”
震耳欲聋的排枪声炸响,白色硝烟弥漫了阵线。冲在最前的叛军像被无形镰刀割倒的麦子,齐刷刷倒下一片,惨叫声顿时压过了喊杀声。洪武十六式后膛枪的射速和精度,哪是叛军手里的破烂能比的。
可叛军是真不要命,后面的人踩着同伴尸体,嚎叫着继续冲。黎颢一马当先,挥舞沉重的狼牙棒,磕飞几支箭,怒吼:“别怕!明狗火枪装填慢!冲过去,宰光他们!”
叛军顶着枪林弹雨,付出惨重代价,终于冲到了五十步内。迎接他们的是第二轮齐射、如飞蝗般的箭雨,还有突然从烟雾里刺出的如林长矛!
“杀——!”张翼拔刀怒吼,身先士卒顶了上去。双方瞬间撞在一起,血肉横飞。叛军个人勇武,但明军阵型严密,配合默契,长矛攒刺,刀盾格挡,硬是把叛军的冲击死死顶住。
这时西边也传来震天喊杀和火枪声——陈桓部跟另一股叛军接上火了。城北方向,何福的骑兵开始冲击叛军后营,引起更大混乱。
朱?在中军高处,冷静地看着战局。见东西两翼都顶住了,叛军主力被吸引,城下攻城的叛军也开始乱,知道时机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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