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时,薛家祖祠。
沉重的楠木大门在身后缓缓合拢,发出沉闷的声响,隔绝了外界最后一丝喧嚣。一股浓烈的、混合着陈年香灰、腐朽木料和阴冷地气的沉闷气息扑面而来,呛得人喉咙发痒。
祠堂内部空间极大,却异常空旷。高耸的穹顶隐没在浓重的阴影里,只有几盏长明灯在两侧墙壁的灯龛中幽幽燃烧,投下摇曳不定、如同鬼火般的光晕。光线勉强照亮了祠堂中央区域——一排排由黑沉沉的乌木雕琢而成、层层叠叠、一直延伸到黑暗深处的巨大牌位架。成千上万的灵牌如同沉默的墓碑,在昏暗的光线下反射着冰冷的微光,无声地诉说着这个千年世家的厚重与森严。
陆旭站在冰冷光滑的青石地面上,单薄的身影在巨大的牌位架前显得格外渺小。他身上那件粗布短褐,在祠堂肃穆压抑的氛围中,显得愈发寒酸刺眼。双眼依旧被厚厚的纱布包裹,隔绝了视觉,却让其他感官变得更加敏锐。空气中弥漫的阴冷死寂,如同无形的冰水,浸透骨髓。右臂处,那被剧毒腐蚀、覆盖着青黑色鳞甲和白骨的伤口,在祠堂特有的阴寒气息刺激下,传来阵阵深入骨髓的刺痛和麻痒。
更让他心神不宁的是丹田深处。那颗青红双色、缠绕着妖异紫气的妖丹,自从踏入这祠堂,便如同被投入了冰窖的炭火,躁动不安地微微震颤着。一股源自血脉深处的、极其微弱却又异常清晰的排斥与悸动感,如同细密的针尖,不断刺探着他的神经。仿佛这祠堂深处,有什么东西在呼唤它,又或者……在排斥它。
“跪下!”
一个冰冷、倨傲、带着不容置疑命令口吻的声音,在空旷的祠堂中响起,带着刺耳的回音。
说话的是薛家当代家主薛明远。他身着绣着青鸾暗纹的锦袍,端坐在祠堂主位一侧的太师椅上,面白无须,保养得宜的脸上此刻却布满了毫不掩饰的轻蔑与审视。他身后站着几位薛家核心长老,个个气息深沉,目光如鹰隼般锐利,落在陆旭身上,如同在审视一件待价而沽的货物。
“区区旁支遗孤,血脉稀薄如纸,也敢妄称薛姓?”薛明远的声音如同冰锥,字字诛心,“若非看在青岚宗破例收录的份上,你这等身份,连踏入我薛家祠堂的资格都没有!”
陆旭沉默着,纱布下的嘴角抿成一条冰冷的直线。他缓缓屈膝,单膝点地。冰冷的青石透过薄薄的裤料,刺骨的寒意瞬间蔓延开来。但他脊背依旧挺得笔直,如同风雪中不肯折腰的青松。
“签了它。”薛明远身旁,一个管家模样的中年男子面无表情地走上前,将一卷暗黄色的兽皮卷轴和一柄小巧的银刀,重重地放在陆旭面前的地面上。
奴契!
卷轴摊开,上面用朱砂写着密密麻麻的条款,核心只有一条——陆旭自愿放弃薛姓旁支身份,以奴仆之身效力薛家,生死荣辱,皆由主家掌控!
一股混杂着屈辱、愤怒和冰冷的杀意,如同毒藤般瞬间缠绕上陆旭的心脏!他紧握的拳头在袖中微微颤抖,指甲深深陷入掌心。为了薛钰…为了那渺茫的希望…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和妖丹的躁动,伸出左手,拿起那柄冰冷的银刀。
嗤!
刀锋划过左手指尖,殷红的血珠瞬间涌出。
陆旭面无表情,用染血的指尖,在那份屈辱的奴契末尾,重重按下!
就在血指印按下的瞬间——
嗡!!!
一股难以形容的、如同烧红烙铁狠狠烙印在灵魂深处的灼痛感,猛地从陆旭的右臂爆发开来!
“呃!”陆旭闷哼一声,身体猛地一颤!
右臂!是那被剧毒腐蚀、覆盖着青黑色鳞甲和白骨的伤口处!那奴契的血印,仿佛引动了某种古老而恶毒的契约之力!一股阴冷污秽、带着强烈束缚和诅咒气息的能量,如同跗骨之蛆,顺着血脉疯狂涌入!狠狠冲击着他右臂伤口处凝聚的螭吻妖力!
嗤嗤嗤——!!!
陆旭右臂衣袖之下,那原本只是覆盖在伤口周围的青黑色鳞甲,如同被投入了滚油,瞬间剧烈地蠕动、蔓延开来!鳞片边缘闪烁着妖异的暗红光泽,如同活物般疯狂地啃噬着他的血肉!一股更加狂暴、更加凶戾的妖气不受控制地从他右臂爆发出来!
“嗯?”薛明远和几位长老同时眉头一皱,眼中闪过一丝惊疑。他们清晰地感觉到一股极其凶戾、不属于人类的气息,从眼前这个“奴仆”身上一闪而逝!
“怎么回事?”薛明远厉声喝问。
陆旭死死咬紧牙关,强行运转《敛息术》,将那股暴走的妖力死死压制在右臂之内。他低着头,声音沙哑:“无妨…旧伤发作…”
薛明远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冷哼一声,不再深究,挥了挥手:“带他去偏院安置,明日开始,负责清扫祠堂外围!”
管家应了一声,示意陆旭起身跟上。
就在陆旭强忍着右臂灼痛和妖力反噬,准备起身离开的刹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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